景繁也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总之等睡觉的时候,他的脸还是烫的有些厉害。应该是答应了的。景繁想。应该是……答应了。前两天过的挺快的。小组作业在社团成员的帮助下,在周三下午基本就做的差不多了,等他们去玩完回来再收个尾,润色一下,就可以美美的交上作业了。为了今天的旅游,几人可以说准备充足。毛毯,厚衣服,跌打药膏,各种各样应该能用得上的东西都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包里。尹星宇甚至一开始还想网购一个煤油灯,被丁良给阻止了。他们是去山上旅游,又不是去荒野求生。那边虽然说是山,但民宿饭店之类的都多得很,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地方吃饭睡觉。如果不是丁良拦着,尹星宇甚至还想买几个帐篷带上去。收拾的差不多后,他们就在校门口集合,等着苏以知开车来接。尹星宇提前和他们打了招呼,寝室里的人都见过苏以知,还一起打过游戏,自然不会拒绝,新加入的那两位也没多少抗拒的意思,反正都是出来玩,自然人越多越热闹。在校门口没站多久,一辆越野就开了过来。一看到那辆车尹星宇眼睛就放光:“我哥来了!这还是我表叔当时买的呢,放车库不知道放了多久,都没怎么开,好久没看见这车了,还是这么帅!”景繁看着那辆车,确实是帅的。很快车就在他们面前稳稳停了下来,苏以知降下车窗,冲着他们扬了下下巴:“上来。”男生们小幅度的爆发了阵欢呼,挤上了车。景繁打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和谢文柏丁良挨着,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外面宽敞一点的位置让给了陈子肖和那个女生。陈子肖上车的时候看了眼位置,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抱着自己的包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尹星宇是去放行李的,放完后十分自然的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系上了安全带。这是他哥的车,他坐副驾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人能挑什么毛病。只是景繁看向后视镜的时候,恰巧和苏以知对视了。对方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在和景繁眼神接触的瞬间,稍弯了下眉眼,笑了下。“走了。”开口,声音又成了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似乎刚刚冲景繁的那一笑是错觉。景繁突然觉得手上的戒指有些发烫。他抬手轻轻转动了下,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个弧度。明明是昨晚还同床共枕,今天却在所有人面前装作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他们拥有共同的秘密。“好!冲!”尹星宇比谁都激动,“方山!出发!!!”苏以知瞥他一眼,把车载音乐开开了。快节奏的英文歌在车厢内响起,伴随着初春的风,朝着目的地开去。方山属于他们市范畴里比较出名的一座山,很适合旅游,风景不错,空气也好,据说山顶上还有一座道观,如果有毅力坚持着爬完差不多三十多层楼的台阶的话,那边倒是个不错的打卡点。里面的美食也很出名,平日里就有不少人开车去山里玩,光是这一路上就能遇到不少进山的车。盘山公路都不太好开,路窄的厉害,对向只要来车就要靠边贴的很紧才能防止不碰到一起,尹星宇坐在副驾驶,看着眼前弯弯曲曲的路,手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松紧带。“我靠不行,太刺激了。”他说,“比我看4d电影还刺激。”车后面的几个人也被吓得不轻,谢文柏看着窗边近在咫尺的悬崖,说:“如果让我开,可能咱们现在已经团灭了。”尹星宇:“亏我还很相信你的技术。”谢文柏:“你相信和我翻车不冲突。”随即而来的又是一个大弯,景繁被吓了一跳,差点被甩到旁边,他伸手握住安全带,几秒后,车速明显慢了许多。车行驶了一阵子,有点闷,于是靠近窗边的那个女生把车窗开了条风。山内的寒风裹挟着清新的空气在刹那间席卷了整个车厢。女生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把车窗又给关上了,头发都被风吹得有点凌乱。尹星宇回头看她:“丸子,要是怕冷我后面后备箱里放的有毛毯,要不给你拿来?”丸子摇头:“不用了,感觉风太大了。”尹星宇说:“确实有点大,毕竟是山里嘛,不过空气是真的新鲜……”这样一聊起来,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丸子本来还有些拘谨,和几个男生一起出来玩她害怕玩不开,但在尹星宇的气氛调节下,居然聊得还挺开心的。车慢慢悠悠的开到了半山腰。苏以知把车停在了一片空地上,空地划出来了停车位,已经有不少车在这边停了,看来和他们一样工作日来玩的人也挺多的。停好车,苏以知打开后备箱,让他们拿行李。尹星宇定的酒店离这里不近,在差不多山顶的位置,说是为了方便晚上看星空白天看黎明,这也就导致几人需要拿着大包小包爬上去。“这么沉?”丁良拎了下其中一个包,“放了什么啊?”谢文柏看了眼:“是我的,放了个臂力棒,方便我锻炼。”丁良:“……你上山还带这个?”谢文柏很认真的嗯了声:“生命不止,运动不息。”丁良服了。景繁从他身边绕过,拿出了自己的包。里面其实没多少东西,昨天晚上和苏以知稍微收拾了一下,觉得背两个包没必要,就放在一起了。拿好东西后,一回头,就看见陈子肖正站在身后,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景繁疑惑了下:“怎么了?”陈子肖说:“景学长,我的包坏了,能不能先把东西放你那里一部分啊。”他给景繁看自己的包,运动背包的底部已经裂开了,里面的几件衣服露出来,确实坏了。景繁看了眼自己鼓鼓囊囊的包,说:“不好意思,不太方便。”陈子肖嘴瘪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苏以知已经站在了景繁的身后,他看着眼前的陈子肖,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距离太远,没看清,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陈子肖其实长得是不错的。属于我见犹怜的那挂,在圈子里应该挺受欢迎。但可惜,景繁又不是圈子里的人。想到这,苏以知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好了些。于是他凑到景繁身边,像是关心般,问:“怎么坏的?”陈子肖看他,还是有点害怕这个不熟的人,小声道:“可能是东西放的太多被压坏了。”苏以知了然的嗯了声。在陈子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苏以知很轻的勾了下景繁的指尖。然后在景繁浑身僵硬的时候很轻的笑了下,走了。只留下脸有些发烫的景繁迟疑的站在原地。陈子肖还是茫然的:“景学长,你很热吗?”景繁啊了声,抬手擦了下自己的侧脸。“不热。”景繁说,“就是……有点冷。”陈子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都已经被拒绝了,他也只能拿着自己的东西,去和行李比较少的谢文柏挤一挤,勉强把东西放进去了。背上东西,基本所有人都是大包小包,无事一身轻的苏以知自然备受瞩目。尹星宇眼红的不行,凑到苏以知身边问:“哥,你怎么没背包啊?”苏以知看他:“怎么,羡慕?”尹星宇疯狂点头。苏以知:“羡慕就对了。”尹星宇没话说,只能苦哈哈的背着自己装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山上爬。山上的风景确实是不错的。许多常绿植物随风晃**着,偶尔能看见些光秃秃的树,路过一个峡谷边的时候,有个好心的阿婆告诉他们,上面是蓄水的水库,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遇见放水。到时候这里就成了一个很有名的瀑布,很好看的。丁良对瀑布有着莫名的向往,本来想着问问什么时候能放,但想了下,都是水库了,肯定水满了才放。这几天连雨都没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水。于是他有些失落的压下了想看瀑布的那颗心,跟其它几个人一起去了阿婆所说的山神居所。所谓山神,其实就是一座小小的神像,被人供奉了起来。据说很灵,当年水库泄洪太急,差点淹了整座山,山里的人虔诚的在山神面前祷告,祈祷风调雨顺,结果第二天,水位就退到了正常水平。阿婆还说,平常外面来旅游的人都不会知道这个山神的,是她看几人面善,才好心告诉他们了。随着阿婆的指的路,是一条郁郁葱葱的羊肠小道。景繁和苏以知跟在人群最后面,前面的人只顾着爬山,倒也没发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正凑在一起。“渴吗?”苏以知看向景繁。景繁其实是有点渴的,于是点了下头。苏以知把另一只手上拎的水壶递给他,“如果觉得凉,我给你倒点热的。”他还拿了个保温壶,怕的就是山上太冷,喝点热水好取暖。景繁道了谢,停下来,拧开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嗓子划过,冻得他整个人都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景繁嘴硬,说:“还好,不冷。”苏以知好笑的看着他:“你嘴唇都白了。”景繁抿了下唇,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突然让他想到了昨晚二人的对话。如果要接吻的话……什么时候会接呢。自己需要准备些什么呢。景繁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他发现,好像只有自己在担心,苏以知无论是在说出那种话的时候还是在现在,都是一副表情很淡的样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习惯?景繁垂眸看着自己脚下的泥土。他已经习惯和人接吻了吗?和几个人吻过呢,自己又是第几个?景繁很轻的眨了下眼,突然觉得有些挫败。走在最前面的几人已经看到了那尊山神像,压低声音叫二人赶紧过去。苏以知握了下景繁的手腕,景繁瞬间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和他道歉。苏以知看着景繁,皱了下眉:“你累了吗?包我来背?”景繁:“不累,没关系的,这个不沉。”苏以知松开了手:“好。”二人顺着那条小路上了山,在他们停住的地方,看到了那尊山神像。出人意料的是,山神像很小,不像是以前所看到的佛像那样大,而是用砖块垒成了一个拱门的形状,那尊像就安安稳稳的坐在里面,慈眉善目,面前还摆放着贡品和蒲团。明明那条小路上的泥土还有些泥泞,但在山神面前,土壤都变得干燥了不少。只有这一片区域是干燥的,让众人很诧异,心底对于山神的信服又增加了几分。“应该是这个吧?”尹星宇害怕打扰到山神,声音放的很小。丁良嗯了声:“对,奶奶说她今天才来拜过,放了两个桃子当贡品。”景繁看了眼,山神像旁边确实规规矩矩的摆了两个桃子。“那来吧!”尹星宇开始翻包找贡品。景繁的包里什么都没有,他听说山上有吃的,包里就只装了衣服之类的,翻了半天兜,才找到了苏以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的一颗草莓味奶糖。好像是那时候发烧,吃完药后吃了一颗,怕他苦,又塞给他一颗。这颗糖景繁就一直没吃。景繁把那颗糖放在神像面前的篮子里,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旁边的尹星宇找到了个火龙果,也摆了上去。然后他瞥到了景繁放的糖,笑了下,像是找到知己一样:“你也喜欢吃这个糖啊?我可喜欢了!前两天咱去网吧的时候我哥临走时还问我要了好几个呢,连我哥都喜欢吃!可想而知有多好吃。”景繁看向苏以知。苏以知冲他眨了下眼,然后和尹星宇说:“我不喜欢。”尹星宇:“你不喜欢?那你要来干嘛?”苏以知说:“哄人。”景繁突然想到了当时的画面,有点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嫂子啊?”尹星宇瞬间激动起来了,“怎么样?嫂子喜欢吗?她要是爱吃我回来买一箱给她送去。”他鲜少从苏以知口中听到关于另一半的事,自然要激动许多。苏以知:“应该喜欢,一会儿我问问他。”说着,就看向景繁。可惜景繁正装作看风景一样四处乱看,没和他视线接触。尹星宇倒是没发现一样,只是应了句:“好!”简单聊了几句,摆完贡品,他们就很认真的站在山神像前祈祷。“下半年想找个对象。”是尹星宇的声音,“我哥和我舍友都脱单了,都结婚了!我再没对象就说不过去了!”丁良本来想吐槽的,但忍了忍,还是老老实实许愿:“希望实习能找个好工作,”谢文柏:“我也一样。”他们这届的学完这一学期就要实习了,实习满半年才能顺利毕业,虽说可以跟着学校分配的工作来,但学校分配的含金量肯定还是没有他们自己找的高。丁良十分虔诚的鞠了个躬,闭上眼继续想着。景繁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就在这时,他身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景学长,你也要出去实习吗。”是陈子肖。景繁看他,嗯了声:“需要的。”陈子肖像是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很认真的在景繁面前合上眼,冲山神像许愿:“希望景学长也可以找到一个好的实习工作。”景繁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许愿?旁边的苏以知朝这里淡淡的看了眼。各自许完愿,景繁没什么想要的,于是就和山神说想要自己身边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他也不知道这个愿望会不会视线,总之这确实是他希望的。拜完山神,几人收拾好东西,又开始往山上爬。尹星宇提前查了攻略,说山上的民宿里有很好吃的火锅鸡,都是自家的土鸡做的,很多人来都是为了吃那家的鸡肉。他这么一说,把几人馋的不行。于是本来还想着慢慢爬的几人就开始奋力的往上走,只为了早点吃到好吃的。景繁走的慢些,和苏以知并排走在一起。刚刚许愿的时候他没听到苏以知的声音,于是有些好奇的问:“你许了什么?”苏以知抬眼看他,眼角的那颗小痣有些泛红,像是被风吹的。“想知道?”苏以知问。景繁嗯了声。苏以知看着面前爬山的人。丸子是女生,爬的有些不方便,尹星宇他们就分批帮她拿行李,走的稍微快些,兴许是都急着吃饭,没空顾及落在后面的二人。苏以知开口:“也是希望景学长找个好工作。”景繁:“啊?”苏以知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他可以许,我不可以吗?”景繁说:“可以的……但,为什么要希望我找个好工作?”苏以知歪头看他:“那他为什么希望你找个好工作?”景繁茫然。他也不知道啊。苏以知倒是没继续说,只是继续往上走。景繁突然觉得,苏以知好像是有点生气的。但这种生气……又不像是普通的生气,有些奇怪。这座山看起来不太高,但真的爬起来,还是挺要命的。几人爬到三分之二就歇菜了,有些狼狈的坐在台阶旁边的大石头上喘着气,景繁倒还好,尹星宇和丸子比较严重,两个人一坐下来就喝了一整瓶水,连气都顾不上喘。“不行了不行了。”尹星宇狂给自己扇风,“我要噶了。”丁良在旁边站着看他:“就这几步路就要噶了?你这体力不行啊。”尹星宇:“废话,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每天最大的运动就是早八上课,能爬这么高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好吗!”丁良戏谑的看着他。景繁抬手戳了戳丁良,把他叫到了后面。“怎么了?”丁良问。景繁说:“你对和人相处这方面是不是比较了解啊?”这话一出,丁良瞬间就猜到了他想问什么。从一开始丁良就注意到了,景繁和那位苏总刻意落在后面,虽然表现得不太明显,但举手投足间隐约的亲昵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和自己内心之前的猜测大差不差,所以丁良比较快就消化了这个事实。“差不多?”丁良说,“发生什么了?”景繁说:“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和其它人上山玩的时候,一个和他不熟的人帮他许愿了,他爱人听到了,也帮他许了愿,还问我朋友和他不熟的人都可以许,他不行吗。这样是生气了吗?”来了来了。典型的我有一个朋友。丁良啧了声,这酸溜溜的语气,他光是听都觉得醋的不行,估计全世界也就景繁听不出来了。于是他偷偷看了眼苏以知,确定对方听不到自己说话后,小声和景繁说:“他那是吃醋了吧。”景繁愣住:“为什么会吃醋?”丁良说:“因为你跟其他人关系好啊,哦,可能也没多好,但那个人莫名其妙对你好,身为你爱人,肯定是会觉得不舒服的。”景繁眨了下眼:“是这样啊……”丁良又说:“这种情绪一般只会出现在喜欢的人身上,比如我喜欢一个人,我看见他和其他人交流,就算是说话我都会觉得不舒服,你试想一下,如果你喜欢的人和别人牵手吃饭,你会不舒服吗?”前半句话就让景繁听的有些傻了。这种情绪只会出现在喜欢的人身上?喜欢的人?苏以知……喜欢自己吗?丁良看到他这表情,都有些被吓到了。不是,哥。你俩都结婚了,说个喜欢怎么还把cpu都烧了?“你……不是,你朋友的爱人。”丁良改了个口,“从来没和你朋友说过喜欢之类的话吗?”景繁迟疑了下,嗯了声。“所以是怎么结婚的?”“就是觉得很合适,就结婚了。”景繁肯定不会说实话的。丁良眨了下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于是他问:“那你朋友喜欢他爱人吗?”景繁没说话。“还有别的可能吗?”景繁问。丁良想了下:“别的可能,估计就是占有欲强了吧,对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很看重,所以才会吃醋,不过我感觉这种也是属于喜欢的,只是还没有那么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景繁突然松了口气。还没有那么喜欢,那就好。要是真的和丁良说的那样的话,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