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蕈抬眼看着眼前的人, 他能感觉到姜楚胤是在压抑心中的情绪,他能想象的出来他的母亲必然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 她的死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姜家的夫人死了姜家必定彻查,他知道一个没有心脏病的人被说成是心脏病突发死亡多是一些有猫腻的说法,看来姜楚胤似乎是查到了什么, 才笃定他母亲的死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意外。“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那双苍白的手指轻轻捻动手腕上的念珠, 姜楚胤心中的情绪渐渐平复,呼吸也不像是方才那样急促“姜家的根基在国内, 前些年在国外也多是因为有些生意的需要, 其中船运和能源是姜家从前的两块儿主要业务, 这两项业务无论是哪项都是极其依赖港口, 所以在十几年前我父亲便准备将业务扩展至港口。”他说话多了便有些喘,微微侧头缓了一口气,赵蕈将他手里的杯子拿走又帮他兑了点儿热水“所以十几年前你们家看向的就是这贝伦山下的港口?”姜楚胤点了点头“算是吧,那个时候这里的势力比现在的还要复杂的多, 你原来住的那个地方比起十几年前的贝伦山算是小巫见大巫了。”赵蕈知道他说的是河对岸的聚居区, 他自然也对十几年前的历史有些了解“我知道,这边十几年前□□烧的遍地是,这还是好的,在那些年主要是M国这边好像帮派和家族对抗很严重。”姜楚胤笑着看着他“想不到你对这边的历史还有了解?”两人在一定一定程度上交换信任让赵蕈在他的面前不再时刻警惕, 谈及过去的事儿倒是多了几分性质“那是当然,我原来住的那一片很乱, 嗑药的, 打架的, 动枪的那些人听说很多都会之前帮会的, 我还发现纹身这个东西还真的中外的二溜子都喜欢, 不过这边的人不是左青龙右白虎。”听着他开始不着边际的开玩笑姜楚胤面上的笑意反而浓了不少,他隐隐感觉之前赵蕈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算起来他也不过是刚刚出校门一年的年纪,不该是这样的样子。“你还研究过纹身?”男人挑眉问出声,赵蕈莞尔一笑“没有,我读书的时候是好学生。”“既然你都听过就应该知道当时的M国要比现在乱上不少,港口来去的货物的违禁品不光是毒品,枪支,□□都不是少数,一个港口也不可能又一家掌管,多是大家都凑上来分一杯羹,但是一些大的家族和公司都有自己的船队,我们姜家也是一样的,但是因为航线很远,途径地也会上下船货物,所以即便是自家的船队也会运一些被人的货。”赵蕈敏感的抬头,他知道那个时候有多乱,这样的违禁品在码头肯定不少见,运送这些东西的船也未必都是东家的,很有可能是搭着别人家的船出去的“你们家的船也载过别人的货?”他隐约能猜到一些,姜楚胤却笑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有些发凉“那是自然,不然凑不够吨数是不能下海的,拼货在现在也是很常见的事儿,只是要看拼的是什么货。”赵蕈神色一顿“你说的该不会是...”姜楚胤点了点头,眼中的神色有些缥缈,说出的话更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我父亲不与毒品商为伍,临时拉来了国内的几个商家凑够了吨数准备出海的那一天就是我母亲死在港口的那天。”赵蕈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母亲会是因为这个而死的,又是贩毒的,他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运动会上他没有等来他的父母,等来的只是冒雨过来的父母的同事,他还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他不明所以的和叔叔一块儿回到了奶奶家,家里的人很多,都穿着警服,为首的正是张老头,他奶奶坐在沙发上抑制不住悲伤的痛哭,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心中的不安和惊慌,他怔怔的问怎么了?往常经常逗他的那些叔叔阿姨面上却是难以言语的表情,再后来他的眼前就是那两枚一等功的勋章和两张黑白照片,那上面是他最熟悉的两张脸,再后来就是那冰冷的墓碑,本以为这已经是尘封过年的回忆,从前的伤口早就已经结痂落下了陈旧的伤疤,却没有想到一旦触及那里却还是生疼的厉害。赵蕈的似乎陷入了过去的会议里,眼前的画面就像旧时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在眼前闪过,他甚至无法叫停,就像是午夜的噩梦一样他只能将那个旧电影一遍一遍从头到尾的看完,手脚的温度渐渐褪去“赵蕈?”“赵蕈?”姜楚胤看出了他的状态不太对,唤了他两声那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撑着身子起来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晃了晃,骤然起身心口的跳动有些加剧,他侧头咳了两声便沉声继续叫他“赵蕈...”这一声将眼前的人惊了一下,赵蕈瞳孔的焦距渐渐清晰,眼前不再是墓园和墓碑,而是一张苍白带着担忧的精致面庞,他怔怔回神,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姜楚胤知道他许是想起了过往,他不予再勾起他并不美好的回忆,手指有些脱力的从他的手臂上滑落,有些干裂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是不是吓着你了?你这共情能力还挺强,刚才不会是为我难过吧?”赵蕈自然是没有和姜楚胤说过他从前的过往,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不好意思啊。”姜楚胤摇了摇头,面上的神色温和,他知道赵蕈难过了,他父母的事儿对他来说恐怕是一生都难以愈合的伤疤,但是说话的时候却带着一丝揶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若是真的想安慰我便抱我一下吧,来。”说完他便张开了手臂,狭长的凤眸微挑,瞧着他顿在那里便轻笑了一下“你若是不过来我可能要难过了。”赵蕈其实不太喜欢这样面对面的拥抱,但是此刻他好像也没办法拒绝姜楚胤的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眼前的很脆弱,事实他也确实很脆弱,他并非每有见过身体不好的人,但是这样的感觉他似乎只在姜楚胤的身上遇到过,他会下意识的害怕,害怕他会小时不见,也很难拒绝他的要求,他不想看先眼前这人失望的样子,他微微张开手臂抱了他一下,动作间小心翼翼,甚至都不太敢拍他的后背。他这好像是抱棉花糖一样的抱法逗笑了姜楚胤,他单薄的胸口轻轻震动传出了笑意,赵蕈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甚至是那不慎有力的心跳声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我不是脆皮,抱不坏。”清泠含笑的声音就这样传到了赵蕈的耳边,他的耳根突然一热,不过手到底还是用力了两分拍了拍他,这个清瘦的多二两肉都没有的怀抱竟然奇异的让他从刚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半晌他放开了眼前的人,这样的拥抱让他觉得不自在又有点儿不好意思,眼睛飘了一会儿才算是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姜楚胤也很是贴心地没有点破,只是觉得他这模样好挺有意思的,一点儿都不抗逗。赵蕈半天才找回了之前的话题“所以你这一次想到赢得比赛得到港口是为了什么?”这里的现状不是一个人一个企业一个家族可以改变的,就像是十几年前一样,现在虽然比那个时候要严了不少但是想要扭转这里的现状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相信姜楚胤不是看不清的人。姜楚胤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他突然笑了一下“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要一一己之力断了这里的毒品的流通吧?”赵蕈摸了摸鼻子,他就说嘛,姜楚胤不可能如此天真,半晌靠在床头的那人微微合上了眼睛轻叹出声“说一句并不十分人道的话,这里不是我的祖国,我没有必要为这里的繁荣和健康发展做出什么牺牲和贡献,毒品他们国家不管也轮不到我们管,但是这里要运到国内那是不行的,更何况我母亲就是因此而死,我知道那不是一个意外,但是到了现在到底是谁该死了她我还是没有查清楚,若是拿到了港口的控制权,我就能更深的了解这件事,我总要让害死她的人付出代价。”他不是救世主管不了全世界,但是他如果有能力是可以阻止这里的毒品流向Z国那总还是想要努力一次的,这也是他母亲愿意看到的,再者他不知道还有多少的时间,他不想和他父亲一样一直等一个未必会有的绝佳机会,他相信机会是人创造出来的。赵蕈第一次在姜楚胤的身上看见了如此浓烈的情绪,压不下也抹不掉,这一刻他可以理解他的悲切,就像他刚刚得知父母牺牲时候的那一刻一样,他想要知道是谁,是谁杀了他们,他要藏在后面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