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示

这一路上，方觉心情都很复杂，到了晏云离说的那家店里都还没有缓过来。一路上也不知道晏云离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也没有和他搭话。到了店里，刚坐下没多久老板很快端过来一大盆小龙虾，鲜红的颜色和细碎的蒜蓉看得人食指大动，饶是平时没有“手机先吃”习惯的方觉，也忍不住拍了张照。刚好微信寝室群里，另外两个人在问他们不回学校，又在外面干什么。方觉就顺手发到寝室群里，馋一下他们。本来没打算聊天，但是那边两人好像恰好没打游戏，图片一发过去，就开始在群里谴责方觉和晏云离背着他们吃独食。方觉也开玩笑地附和了两句，然后就放下手机打算开始剥虾。拿起手套正想戴，晏云离叫了他一声：“小觉？”“啊？怎么了？”方觉拿手套的手一抖，不知道为什么晏云离突然这么叫他。都怪那次，刚好被他听到家里人怎么叫自己，然后他好像就喜欢上这个称呼了，时不时就要这么叫一声。当时想着不过是亲密点的称呼，好兄弟之间叫叫也没什么，也算是同意了。但现在，这个称呼就多了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特别是晏云离声音还很轻，温柔得像是在耳边对情人的呢喃。晏云离眼带笑意，将说未说，看得方觉心头一跳，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人的话，甚至心里都在疯狂搜索回答的措辞了。“可以帮我挽一下袖子吗？刚才忘记了。”晏云离笑问。他的神色有些苦恼，低头看去，袖子是有点长了，一不小心就要碰到汤汁。而他已经戴上手套，拿了一只虾在剥着。方觉过快的心跳，像被浇了瓢冷水一样，一下静了下来，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他笑着掩饰点刚才的紧张，生怕被晏云离发现自己乱想了什么，笑道：“就这个事啊，我还以为什么呢。”晏云离笑着看他，眼里不知是单纯的不解，还是明知故问：“你以为我想说什么？”“没有什么！没什么，我就随便一说，你怎么还认真了呢。”方觉起身来到晏云离身边。见晏云离还是盯着他笑，他心虚地催促道：“伸手啊。”晏云离笑道：“谢谢小觉。”方觉没看他，帮他把两只手衣袖都挽了上去，又拉着晏云离的胳膊活动了一下，确定不会掉下去才放心。正想走呢，一只剥好的虾被递到了他嘴边：“啊——”方觉下意识地就张嘴咬住了，咬的过程中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晏云离的指尖。虽然隔着一层手套，但是薄薄的一层并不能阻断温度的传递，晏云离怕他没咬住，还往里送了送。方觉吃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撤离回座位，嘀嘀咕咕地对晏云离说：“你自己剥的喂给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会剥……”晏云离又低着头又开始剥，方觉嘴里的刚咽下去他又送过来了，笑道：“我愿意啊。”方觉心想，不能惯着他，这只虾他偏偏就不吃，能怎么样。方觉往后一仰，离面前的虾远点：“你自己吃吧，我会剥。”说完，他又觉得是不是太强硬了，忙打补丁：“我的意思是你剥半天都没吃上一个，你吃你吃。”晏云离没说什么，只是保持着递虾的姿势，满眼无辜地看着他：“你不吃吗？这个我觉得剥得最好。”店里已经坐满了，虽然他们在靠墙的一边，但是周围也是有好几桌人的。方觉毫不夸张地认为，要是他不吃，晏云离可能就会一直这样等着。为了不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被周围人看笑话，方觉无奈，只得妥协。旁边桌的是一对情侣，可能就是从他们开始拉扯的时候，开始注意到了他们。方觉刚把晏云离手上的虾肉咬走，就听到女生小声地对着对面的男朋友抱怨了一句：“光知道自己吃吃吃，你看看人家男朋友，你再看看你！”方觉有些尴尬，脸上热度也在不断上升，他不知道晏云离听到没有，也不敢再抬头看他，忙低着头自顾自地剥虾。他正忙着吃东西呢，别和他聊天！别看他！偏偏晏云离这个时候一点也不知道看气氛，把手边的纸巾推给他：“脸上沾上了。”方觉扯了一张纸巾就往脸上擦，晏云离在旁边提示他：“左边一点，还没擦干净……”方觉只能抬起头，让他看还有哪里没擦到。擦完之后，方觉正想低头，晏云离就问他：“我们哪天去我妈家里拿东西？”方觉眼神躲避：“我就不去了吧……”晏云离笑道：“我妈人很好的，不用这么紧张。”“不是，就是觉得……”方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晏云离轻声询问：“我还没有给你说过我爸妈的事吧？”方觉以为他是忘了，提醒他：“说过的啊，之前你说你爸妈离婚了。”晏云离可能是随口一提，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他可太记得了。当时就是因为这句话，让他那天晚上彻夜难眠，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小丑。但是这件事肯定不可能告诉晏云离的，属于是失眠的苦果榨成汁，自己往肚子里吞。晏云离摇头：“我知道，不是这个。我是说，我还没有给你说过具体的吧？”方觉道：“不用说得那么详细，关系再亲密的两个人，总还是要有一些隐私和边界的。”晏云离笑道：“但是我想给你说，你要听吗？”方觉心里知道，如果两人不是纯友谊，特别是某方还有点意思在的时候，聊家庭关系这种比较私密的话题的话，其实是有点暧昧在的。但他还是吃了手中的虾，取了手套给自己倒了杯饮料，正襟危坐地等着他：“那你说吧，我听着。”晏云离看得好笑，笑道：“不用这么严肃，又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晏云离道：“我爸妈他们，算是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两类人吧。我爸从事的是药物的研发工作，平时天天待在实验室，人怎么说呢，你之前也见过他，感觉怎么样？”方觉实话实说：“感觉挺严肃，但是又挺好说话的。”晏云离点点头：“我爸其实就是工作狂，不善言辞，然后也不是很懂浪漫。偏偏我妈是个情感外放的人，热烈高调，敢于追求。当时他们算是一见钟情，可能是性格不同，异性相吸吧。”方觉猜测：“难道，这就是他们离婚的原因？”晏云离道：“是这样的，刚结婚那几年，他们也有几年甜蜜的时光，那个时候也有了我和舒瑶。不过后来问题也就浮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财产纠纷之类的外部因素，最主要的还是两人性格不合，磨合不到一起吧。”方觉若有所思：“性格不合确实很麻烦。”晏云离笑道：“不过他们现在的状态也挺好的，他们属于恰好都属于那种，在离婚之后发现最适合自己的其实还是不结婚。我爸现在经常泡在研究所，我妈经常就是好几个国家到处飞，她很喜欢领略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方觉突然想到个问题：“但是你和舒瑶岂不是很少和他们聚在一起。”“也还好，”晏云离道，“虽然他们离婚了，但是也还是朋友，关系也没有僵，反而是远了一层之后更好沟通了。”“我和舒瑶小的时候，如果一方很忙，另一方就会把我们都接过去，后来长大了些虽然不用这样了，但是来往得也很密切。”方觉听了，也道：“那你们确实很幸运啊，没有遇到什么后爸后妈，弟妹争宠的事。”晏云离默认了，又说：“我妈平时最关心我和舒瑶的不是成绩……”“是开心和健康？”方觉听他停顿了，试着回答。晏云离摇摇头，笑道：“她也关心这些，但不是。”方觉顺着他的话就问：“那是什么？”晏云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他的反应，才缓缓答道：“是我们有没有谈恋爱。”方觉心里眉头一皱，感觉他刚才好像不该问，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问：“是怕你们早恋？”“不是，”晏云离笑道，“是她觉得如果我们谈了恋爱，一定要先带去给她看看。”“哦，是这样啊……那陆旭？”方觉突然就想到，晏云离还说带他去拿东西。晏云离解释：“他们还没谈呢，不过我妈已经发现了。上次和我八卦的时候，还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来着。”“那你是怎么回答的？”理性告诉方觉，不能再跟着晏云离的引导走了，但是感性推着他问了出来。“我说啊……”晏云离看着他的眼睛，温柔但又认真地说，“我说我也有个喜欢的人，但是他现在还不想谈恋爱，等我追到了就带回家给她看。”方觉心脏停跳了一瞬，而后猛然加速，如擂鼓般疯狂震动，好像要逃出胸腔。“你不是……有理想型吗？”方觉被他的视线烫了一下，迅速移开眼，他的声音像是在喃喃低语，不知道是在问晏云离还是说给自己听。晏云离低声笑道：“他就是我的理想型。”心脏，好像放起了烟花。方觉都想按住它，让它别再激动了，但是无论怎么冷静，都无济于事。晏云离声音低低的，是在征求他意见的轻柔：“如果他在知道我心思的时候，没有拒绝我的话，那我就要开始正式追他了。”方觉想要开口，但是根本说不出话来。怎么办，他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