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宸在牢里养成了早起的生物钟。尽管昨天经历了种种波折,但神经中枢还是准时在凌晨五点喊他起床做俯卧撑。方宸睡意仍浓,一路闭着眼掀开被子,摸索着穿好衣服,一脚踢开躺椅,然后双手十指交叉手腕互揉,打算做个热身,可不期然的,掌心处传来厚实又绵软的触感。他慢慢张开眼,抬手,怔了怔。右手手掌上缠了整整齐齐的绷带,纱布交叠的缝隙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连方宸这种强迫症晚期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他试着攥了攥掌心。连绷带的松紧都十分适宜,不会勒得太紧导致无法曲伸,也不是一甩就掉的表面功夫。他看着绷带,又想起温凉那副衣衫不整的邋遢,很难相信,这属于同一个人的杰作。他转身,看向躺椅上睡得歪歪扭扭的温某人。果然还是意料之中的邋遢又懒散。温凉像是听见了方宸的腹诽,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继续打盹,锁骨半露,衬衫关不住冷白轻薄的皮肤。破晓时一道熹微橘光被换气扇割裂,明灭交叠地映着温凉优秀的轮廓。光拂过他睡歪的衬衣领口,滑进白皙的未知领域,留下了属于白昼的朦胧幻想。方宸呼吸一滞,心律不齐的烦躁又卷土重来。他草草收了视线,双臂后展,活动了肩背肌肉,利索又焦躁地推了几十次俯卧撑,便做不下去了。...某人的呼吸真的吵人清静。方宸坐在地上,手肘搭膝盖,眼神冷淡地投向温凉,想找个法子让他降低存在感。而那人正睡得昏天黑地,手臂虚虚悬在躺椅外,像一支闲散飘摇的旌旗,莫名抓人视线。“勒死算了。”方宸喃喃自语。他抽了一条毛巾缠在手掌,朝着温大睡神步步逼近。躺椅上的人依旧没察觉到危险将近,甚至还翻了个身,从平躺到侧卧,手臂险些打到面前的方宸。方宸倏地捉住温凉的手腕,五指轻握,像是抓了条凉滑的绸料。一个上过战场的人,皮肤上怎么会没有留下伤疤,反而光滑得这么完美?方宸探索的目光四处探究,最后,还是落在温凉那张脸上。两次精神链接,都没能深入温凉的精神图景内,反而自己的精神世界被他侵占窥视了个彻底。方宸扣住温凉的右手手腕,拉高,压在靠近头顶的躺椅上,避免他本能地动用能力。他用力拽下藏在衣服里的挂链,用牙齿咬开衔尾蛇的锁扣,顺着戒指落势,将它轻缓套在食指上。他修长的五指虚虚悬在温凉的额顶,像是布下了一张掌控一切的网。“...让我看看,你到底藏了些什么。”一声极轻的金属共鸣声回响在两人的脑海里,他们意识间飘着的链接细线一瞬间被扯直。方宸这次很小心,不动声色地顺着磁场波动飘在温凉的意识之外。温某人的向导核心缓慢地自旋,能量缓慢地流淌着,流出岁月翻页的沙沙声。方宸警惕地悬浮在那颗看得不甚清晰的核心之外。很意外的,他并没有受到像上一次那样强烈的阻碍,仿佛那高耸入云的壁垒对他而言,只是一层薄薄的保护膜。果然,有了哥哥的戒指,温凉就没有那样抵触了。方宸不敢掉以轻心,只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层壁垒看起来是那样脆弱不堪,可就算他费劲心力,也找不到突破的口径,光滑得像是一块没有裂缝的冰,一望无际,无尽寒冻。所以,除非是温凉心甘情愿让他进去,谁也无法突破那道防线吗?“嗯...”一声喑哑的含混音落在方宸耳畔。他极快地收了试探,退出了温凉的意识范围,极快地甩开了他的手腕,像是丢掉了一块烧得火红的碳。“好困...干嘛...”温凉刚醒时的喑哑声线格外抓人,慢慢悠悠的倦意随着呼吸洒在清晨的朦胧空气里。他流畅精致的腕骨虚虚从军装硬挺的袖口中伸出来,随意搭在额头上,挡了眼,只露高挺的鼻子和一双浅色的薄唇,恰好的比例让这遮挡更引人探索。而他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里面的白衬衣随着呼吸起伏而逐渐展露边缘,外翻不整地像是要掉下来。方宸极快地移开了视线,蹲在在龚霁带来的箱子前胡乱翻找,从里面拿出两件崭新的靛蓝军装,比了一下大小,然后选了一件,随手丢在了温大睡神的身上,不偏不倚地盖住温凉的那张脸和锁骨胸膛。遭遇空袭差点憋死的温凉:“……”他又哪儿惹到小狐狸了?这就是传闻中的存在即该死?温凉长长的睫毛颤着张开,一双迷离又浸满睡意朦胧的眸子望着不远处抱臂站立的方宸。“...狐狸,一早上就这么精神?昨晚睡得很好?”“还要感谢长官给我下的药。”方宸转身,背对着温凉,又做起俯卧撑。“哦。”温凉揉了揉眼睛,又揉出一道红来,“不用谢我,你不告我对你图谋不轨就行。”“你敢吗?”方宸冷眼斜他。温凉轻抚后颈,垂眸浅笑:“想死的时候可以试试。”方宸没搭理他,继续推地面,脸不红气不喘,身体绷得很直,像一根又韧又挺拔的竹子。温凉把手腕枕在后脑下,欣赏着方宸的晨间锻炼。有一说一,方宸的肌肉线条匀称又流畅,看着瘦,可摸上去手感紧致又坚硬,实在是兼具观赏性和实用性。温凉正感慨着,面前的方宸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单手扯下衬衫,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半身,肩头裹着伤口的白纱布上面的黑血溢出一大片,当中又有几抹鲜红,怕不是因为锻炼又扯裂了伤口。胸口的黑金项链微晃,温凉却看也没看,仿佛一点也认不出来一样。见温凉的目光只落在自己肩头,方宸朝着肩上甩了个白毛巾,侧身叉腰站着,眼神不善地看他。“有什么想说的?”“这才几天,就把身上弄得伤痕累累的。伤口就这么扯来扯去的,你也不怕感染。要是发炎了,可是会发高烧的。要不要我给你上点药啊?”温凉支起手肘,声音是刚睡醒的喑哑,带着磨砂玻璃的颗粒感和金属磁性,方宸耳朵发痒,用力揉了揉,揉得耳尖发红微烫,嘟囔着:“什么虫子这么吵。”温凉:“?”方宸又瞥他一眼,静了一会儿,才手腕轻震,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淡淡道:“这个,谢了。”温凉明知故问,笑眯眯看他:“啊?你说什么?”方宸白了他一眼,立刻换了个话题:“今天选课结果就要下来了,我很忙,一会儿就要走了。”温凉看他一眼,唇角轻弯,随即安详地躺回了原处,悠悠地叹道:“其实,我以为你会选龚霁。”“....我以为你会反感龚中尉的教条主义。”“这么说也确实。我不想被人管着,想必你也是。所以你没选他,倒也有点道理。”方宸很显然不愿意把自己和温咸鱼相提并论,于是又起了个话题:“你是怎么认识的他?”“哦,之前五十三号塔墙被强地震撕裂了,没钱修,上面派义工过来支援,只有他来了。”“他的能力怎么样?”“普通偏下。”温凉的话很中肯,“但是,他的基本功很扎实,学识不止渊博,简直是恐怖。”“哦。”见方宸毫无兴致地应了一声,温凉支起手肘,懒洋洋地问他:“你为什么要选赵景栩?”方宸淡淡道:“我要晋级,他能帮我。我不在乎过程,我只要结果。”温凉有些意外地看着方宸。方宸回看一眼:“怎么了?”温凉轻抚后颈,打了个呵欠:“没什么,有点困了。”方宸斜他一个飞眼:“你一天到底要睡多少小时才能睡够?”温凉浅笑:“我希望睡满二十四小时。”方宸:“死后长眠,我可以帮你实现梦想,你觉得怎么样?”温凉身体舒展,衬衫纽扣被张开的双臂虚虚扯开,露出隐约可见的雪白肌肤,还有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线。“早就准备好了,来吧。”看着温渣男张开手臂,满怀春意,方宸只站在原地,表情意味不明。温凉:“怎么?”方宸:“你是不是...”温凉很笃定:“是。”想死,挺急的。方宸:“……”极品渣男,见一个撩一个。想弄死他,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