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的声音交叠响起,下一秒,两声闷哼自左右两边同时响起,可预料中的血流成河没有发生。千钧一发之际,是柴绍轩用背护住了萧易,粗长的针头直接扎进了背后的肌肉群;而那道致命的电子束,则是被匆匆赶到的龚霁挡了下来。四人跌倒,宛若被风吹乱的野草,而在一片狼藉中,方宸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神漠然,早已没了理智。他单膝跪在温凉面前,将那人拦腰抱起。金光重现,却摇摇欲坠,仿佛拼死燃烧的火炬,宁可烧尽,也要将火焰长留。龚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此刻的状况容不得他多想。一只清鹤朝着那只野狼奔去,翅羽高悬,缜密又整齐的磁场波随着振翅凭空发生,仿佛一只樊笼,将那只失控的狼慢慢扣了起来。两股磁场在空中蓦然相撞,发出了更加令人晕眩的震**。“方哨兵,你冷静一下,温向导他没事!”龚霁的向导核心瞬间激发,方宸的电子云仿佛被一只手牵引着、撕扯着,发生着扭曲的形变。方宸闷哼一声,腰弓下,单手撑着床,侧眼冷觑着龚霁。“成了吗...”柴二哈扑在萧易怀里,头晕目眩地揪着萧医生的手臂问。“这...难啊。”萧易痛苦地摇摇头。尽管龚霁已经尽量追着方宸的频率,可总是差了半个相位,于是不仅不能抵消方宸带来的伤害,反而在某处形成了一个新的磁漩涡。频率更高,伤害更强。龚霁一步步走向方宸,脚步沉重,呼吸急促。他左手握着方宸的肩,在精神图景外慢慢徘徊,试图获得开门许可。“你听我说,温向导只是因为重伤,不得不完全切断五感养伤;再加上萧易给他注射的镇定剂,所以才会迟迟不醒。”“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啰嗦!”萧医生崩溃地挠着头,“直接冲!!把他的壁垒砸开,把他带出来!”“不。陌生向导随意入侵,这样会,不利于他将来发展...”龚霁气喘吁吁地解释着,好心与礼貌却没能换来方宸的软化,反而被猛地暴涨的电子云反弹了出去。“!”夏旦惊恐地看着龚霁向后跌倒,不顾一切地上前扶住了他。两人重重摔在地上,视线交汇,只有向导能看到磁场线的交织混乱,惊心可怖。而其他哨兵只看到更为具象化的一幕:野狼撕碎了笼子,腾跃而出,正要咬断那只鹤的细长脖颈。“来不及了。”萧易喃喃。方宸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空寂的精神图景里,穹顶回**着一声悠长连绵的苍鹰清鸣,雪狼停下了狩猎的脚步,磨牙嘶吼着。一股极为柔和的精神潮水漫过荒芜,像是春日里一道盘旋生长的绿藤,软化了方宸周身裹着的坚冰。暴走翻涌的磁场一瞬间恢复正常,仿佛被庞然大物猛地压回了地表,海面风平浪静,掀不起一丝波涛。一只手自身后慢慢环住方宸的腰。腰际指腹温热,耳畔声音喑哑。“好了,别疯了。”方宸漠无生机的一对金瞳抬了抬,慢慢转身,无神地望着温凉。他伸出手,用拇指压着温凉开合翕动的双唇,像是不敢置信,那人又重新开口说话了。温凉抹掉方宸额头上的虚汗,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我都说了,这种小伤没事儿的。怎么能把我们家狐狸吓成这样?”方宸不说话,站在床前,只直勾勾地望着病**仍穿着病号服的温凉。他一步步地走近,忽得迅猛拉住温凉的肩,以一个霸道的姿势将他重新压倒。他的右手死死地扣住温凉的手,像是纠缠不休的绳结,温凉只要敢动,方宸就会缠得更紧。“温凉。”他执着地喊,“...温凉。”“哎,在呢。”温凉极有耐心地回应,方宸的每一声呼唤,终于都不再落空。方宸的眼眸似乎松了松,眼睛里似乎涌动着厚重的情愫,却无法诉之于口。“怕就抱着我。”温凉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方宸的脊骨,一下、又一下,极近温和,似在安抚、似在撩拨。方宸嘴唇紧抿,没有伸手,只是手指稍微攥了攥,掌心有点潮湿。“好,那我来。”温凉轻轻拉着方宸的后颈,将他按在了自己胸口。熟悉的向导素铺天盖地般渗透了方宸虚弱又紧绷的精神,那只汗涔涔的狐狸终于垂了垂眼睫,晕倒在温凉的肩上。温凉右手轻轻抚摸着方宸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他侧了侧脸,看向在场四人,均是面如土色,满身狼藉。他右手轻轻一挥,向导素如柳絮缓缓下沉,游走在他们身边,被方宸电子云压迫难耐的众人终于得以喘息片刻。萧医生艰难地爬了起来,面对着断胳膊碎腿儿的检测仪器欲哭无泪。温凉搂着方宸躺回了病床,单臂支着身体,晃了晃手背处的针孔,打趣道。“萧医生,镇定剂是这么用的?这么大的剂量,你把我当熊养啊?”“不是,您可是S级向导,我怕少了没用...”萧易的解释有点苍白,龚霁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望着龚霁,手里的检讨书已经跃跃欲试了。萧易猛地打了一个寒噤,愁眉苦脸地半靠在病床旁,先查查方宸的基础生命体征。体温偏低,呼吸微弱,过度劳累,体力透支。至于其他的哨兵体质参数,比如电子电量或是自旋速度之类的,已经无从查起,只能等这些仪器修好再谈其它的。他去了另一侧,慢慢解开温凉的病号服。他剪开肩膀处包裹着的纱布,想要换药,却惊讶地发现,本是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只有半指长的窄窄伤口,连手术线都快被吸收干净了。夏旦搀扶着龚霁,四人齐齐地围了过来,神情各异。柴二哈红着眼睛,粗壮的手臂紧紧攥着,被打了一针镇定剂,处于想晕又不敢晕的状态;萧易神情复杂,隐隐有着愧疚,望着躺在温凉怀里的方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夏旦抹着眼泪,龚霁眉头紧皱,几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沾着灰,看上去被揍得很惨。“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温凉接过萧易手里的那根针筒,“要不,等他醒了再说?”温凉难得正经说话一回。眉眼间的懒散褪去三分,语气多了几分亲昵,不再游离,就显得亲切多了。龚霁点头。“温少尉没事了就好。我刚刚去查了查工会任务记录,方哨兵他这几天一个人接了六个任务,五个中等,一个困难,算是九死一生。连着这么多天没有休息,再加上这场误会...”他视线扫过低头不敢说话的柴绍轩、萧易和夏旦。“你们,跟我出来一下。”柴绍轩已经预料到了一堆检讨要写,干脆借着药性,白眼一翻,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可惜,龚霁不会放过任何一张检讨。他弯腰扛起柴绍轩,直直地望着风流蝴蝶萧医生。“自己走,还是我背你?”萧易垂头丧气地磨蹭出了门,夏旦跟在最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拉门,还不甚放心地踮起脚尖,在玻璃前看了看温凉和方宸。温凉朝着她弯了弯眼睛,小夏旦才放心地点点头,转身追着龚霁的脚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