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旦也要凑热闹,被脑壳痛的龚霁抬手阻止了。“明白了。我说什么也拦不住你们,是吧?”四个人齐齐点头。龚霁撑着额头,无奈道:“知道了。你们,先把各自的方案拿出来讨论,最后,我们选一个最可行的,敲定时间,然后再行动。”方宸:“……”温凉:“……”柴绍轩:“……”夏旦:“……”四人的眼神带着不同程度的疑惑。龚霁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了起来,连声音都有点扭曲:“你们,一点准备都不打算做?”温凉:“有狐狸在,要做什么准备?”方宸:“嗯。随机应变就行了,反正计划不如变化。”柴绍轩:“没事,有小爷在,护住几个人,没大问题!”夏旦开始从腰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偏方怪药,稀里哗啦地堆了一桌子,眼神期待又笃信,攥着小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决心。涵养很好的龚霁也绷不住了。他起身,站在窗前,双手撑着窗台,肩膀塌了半厘米,看着有点崩溃。“...把你们手上的交易腕带解下来。”四人听话照做。不过一分钟,桌子中间就堆了四枚黑色的工会贡献额交易腕带。调整好心情的龚霁拿起腕带,依次点亮屏幕。看完后,龚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望着脑袋和口袋都是一穷二白的四人组,嘴角抖了抖,竟然没能成功地吐出一个字来。方宸:“他怎么了?”温凉:“大概是被我们气死了?”龚霁的两指按在太阳穴打转,脑袋疼得眼皮都撑不开。忽得,一双暖和柔软的小手环住了龚霁的腰。夏旦的小脸贴在龚霁的后背,软乎乎地蹭了蹭。龚霁转过身,看见夏旦的精神体蹲在她的肩上,兔子长耳朵晃了晃,而她笑弯了眼睛。‘温哥哥说了,只有真正关心我们的人,才会因为这个生气。所以他们说,你值得信任。’龚霁回头,看见三个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有种背后一凉,有种被彻底拉入贼坑的不祥预感。“都同意了吧?”温凉问。众人点头。龚霁不解其意,温凉看他,笑:“我和狐狸失忆了,小少爷和小夏旦懂得也不多。想来想去,这里能带队的,也只有你一个了。”龚霁大惊失色:“温少尉,您怎么能把着这种事情交给...”“我同意。这件事,对我们每个人都很重要。龚霁,以后,拜托了。”方宸说。“嗯!我不服白脸狐狸,但服你!龚教官,咱一起查吧!”柴绍轩也高兴地龇牙点头。龚霁怔在原地,望着几人的眼神,许久。自从离开进化部后,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热忱又真挚的情感了。甚至无需动用向导的能力,那些翻滚着的感情,从他们的眼睛里一点不差地传了出来。无需再三解释,不用信誓旦旦。某种程度上,‘真诚’其实很像电磁波。他们的传播都不需要介质。如此想来,哨兵向导那些远距离、跨生死的心意相通,倒也不算天方夜谭。龚霁其实不太会隐藏情绪。平日总是板着脸教训人的导师,现在有些无措地扶着窗台,眼眶稍稍有点红。“说点什么?比如,下一步的计划?”方宸开口,试图打破有些矫情的氛围。“嗯。”龚霁压了压喉咙间凝滞的涩意,重又皱起了眉。“那么,三天后出发。这三天,每天早上七点到晚上五点来我这里上课;晚上七点到晚上十点体能训练;十点到十一点讨论总结。柴绍轩和方宸,你们隶属于赵少校的班,如果来我班上上课,需要做额外申请。你们需要在今天下午写一份旁听申请,晚上交给我。”“啊?”柴绍轩两眼一黑,“还要写申请啊?别写了,我宁可跑三十公里!”“同意。再说,这也太明显了,要是因为这种申请被人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岂不是得不偿失?”明显方宸也不是很想写。“先放在我这里,等行动结束后,我统一上交。”龚霁不会被任何人说服。三张单子落在三人面前,包括龚霁自己。“动笔。”方宸按了按太阳穴,觑了一眼抱臂看热闹的温孔雀,眉峰一抬,让他赶紧想想办法。温凉接收到了信号,单边眨了眨眼,表示‘收到’。“唔,咳咳咳咳!”温凉忽得捂着嘴,一声接一声地咳了起来,边咳边往方宸肩上倒,“...头晕,好难受,嘶...咳咳...”“伤还没好?知道了。”方宸甩了笔,单手捞起温凉,把他扛在肩上。“我送他。”见柴绍轩还呆呆地坐在原地,方宸踹了一脚他的椅子,头稍微歪了歪:“走啊,我一个人扛不动。”柴二哈立刻会意,站直,比了一个军礼,脚底抹油,混在两人身后,边窸窸窣窣地偷笑边光明正大的偷跑。门外,温凉做作的咳嗽变成笑,又变成惊慌失措的轻呼,声音在走廊尽头逐渐模糊:“狐狸狐狸,你慢点!腰腰腰!你这是要把我送去哪儿?送上西天吗?!”被留在原地的龚霁:“……”这个队伍不太好带。夏旦在一边捂着嘴偷偷地笑。她跳下椅子,倒了一杯水,轻轻搁在龚霁的手边。龚霁回神,轻声道谢,捏起手边的三张申请单,提笔写字。夏旦百无聊赖地抱着手臂坐在旁边。隔着水雾的氤氲看过去,夏旦却愣了愣。他好像没有在生气,好像,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龚霁笑,夏旦的心情都会变得特别好。像是被太阳暖洋洋地晒了一下午,整个心都烫乎乎的,像一张展平的纸。她弯了弯眼睛,也拿起那本《制药工艺》,杵着手肘,默默地背了起来。日头慢慢落下。晚霞漫过小窗,映亮了地下室里温凉和方宸在桌台上、地板上的对峙纠缠,勾着柴绍轩迎着落日‘呼哧呼哧’跑步的健硕背影,最后在龚霁的笔下被拉长成一道细细的影子。最后一个字写完,龚霁还没来得及收笔,眼前就落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夏旦睡得香甜,书掉在膝盖上也恍然不觉。龚霁把书拿走,又给夏旦轻轻披上一件衣服。他端着手边的水杯,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天边的落日,陷入了沉思。太阳光是氢核聚变的外在表现。可现在,人通过精神图景的种种,竟然也能发出光和热,这早就让他感到极端的不可思议。新纪元,其实早就已经无法用单纯的物理学描述了。人的精神,是一个新的变量。它的出现,究竟是好是坏?“饿...”夏旦好像细细地吐了一个梦呓,声音很轻很软。平日里声如蚊呐的小丫头,在做美梦的时候,声音倒反常地大了起来。龚霁理性的思索,被这个带着烟火气的梦呓拽回了现实。看着夏旦满足的睡相,不知怎么的,这让他心中的警惕慢慢散了几分。精神力量,虽未知又恐怖,但也没必要因噎废食,杞人忧天。因为他相信。人心恒强,人性总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