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骤然拔地而起,在街巷道路回**盘旋,呜咽如泣。多年未起的阴云也沉沉地压在‘鬼城’上空,无半丝阳光,阴沉厚重地令人喘不过气。城内居民丢下了他们赖以为生的危房贫屋,惊慌失措地朝着城门跑。而城门口的守卫反而逆着拥挤的人流,快速地向着城中城列阵行军,伺机支援。地下工厂上方的地表已经凹陷,像是飞速坠落的星球扫过,留了深沉的褶皱。守在城中城的士兵们不敢靠近能量激增的中心建筑,一步步地向后退走,只留一支搜救小队,等待接应赵景栩和罗宇源。小队站在相对安全的掩体后,俯瞰着中心的动**。望远镜和雷达齐齐上阵,没有看到两位长官,却观察到了四个意料之外的人影。一个形似骷髅的高挑女人;一个娇小的短发女孩;还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站在远处,肩上扶着另一副骨架子。不对。还有第五个人。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跪在濒临凹陷的地面中心,双手撑地,黑发被风吹得狂乱。他一动不动,像是被风化的一座残破雕塑。那人周身涌动着极强的电子云,颜色青紫混杂,斑驳不堪,如同一场狂暴的雷雨。此刻,空气变得越来越粘稠,像是被胶水糊住,每吸一口,都觉得肺里黏糊糊的难受。那人却依旧岿然不动,仿佛要扎根在这片即将倾塌的土地上。龚霁手里紧紧捏着剩下的半瓶止痛药和营养剂,坚持不懈地方宸的方向走去,可又一次被那股强烈的电网给逼退三步,扭了脚,伤了手。夏旦着急地走过去搀扶住他,后者借力站稳,又要去试,结果,再次以失败告终,却并没有打算放弃,坚持想要带方宸回来。“方宸,赶紧清醒过来!!”龚霁捂着被深深灼穿的手背,嗓音干哑地朝他喊。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方宸失控。那个年轻哨兵的每一次失控,都是因为温凉。方宸垂着头,如狼嗜血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几米远外已经倒塌的矮房。那房子是地下工厂紧急疏散的出口之一,他便是从这条路被救出来的。几分钟前,他被灌下急救药,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人。可,温凉不见了。他冷静地问起温凉的情况,从龚霁的只言片语中,他艰难地还原出了当时一命换一命的博弈。“我知道了。”方宸慢慢地站起,推开了所有人的搀扶,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风暴中心。半步一摇晃,一步一踉跄,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掌膝盖磕出了血,混着后腰伤口渗出的血,一齐渗入了碎石地表。“温凉。”方宸没有撕心裂肺地吼,他的声音甚至称得上冷静。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与温凉进行过精神链接,从来,都是他单方面的试探与入侵。也因此,每次温凉涉险,他都像个局外人一样,游离在外。罢了。如果没有办法用精神唤他回来,那就用喊的。他总还有一条命可以等。“温凉。”方宸干哑撕裂的声线没有什么高低起伏,如同荒漠上持续又灼热的风,呜呜咽咽,悠远地回**着,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下呼唤;可他的咬字却越来越轻,仿佛那人用灵魂去念这两个字,直到用尽力气,变成一具空壳。越冷静、越绝望,这一声呼唤几乎把龚霁夏旦的眼泪喊下来。地面此刻扭曲地更加厉害,一团团盘纹盘踞在方宸的膝下,地表摇晃、空气冒烟,像是要把他再次吸回地下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狱里。龚霁急了,又用身体去撞那密不透风的电子风墙,直到撞得手肘全是血:“出来!!方宸,出来!!!危险!!!!”方宸充耳不闻,慢慢站起,宛若沙尘中最后一支破碎的旌旗。跌跌撞撞地勉强走了两步,方宸身体晃了晃,重又倒下。他双手紧握滚烫的黄沙,双目紧闭,猛地弯腰,‘哇’地一声,大口吐出鲜血。身体不住地颤抖,似乎所有压抑着的哀恸绞在心上,疼得喘不过气。他重重地锤了两下,顺势抹掉唇边的血迹,嘶哑着对身后的龚霁说。“五分钟了。”“我知道,你...”“里面的备用电力,是不是已经断了?”“...是。”“他,还活着吗?”“……”龚霁开不了口。地动这样厉害,下面的空间,恐怕早就被毁成了断壁残垣;而其中的人,生还的几率,几乎不可计。他该劝方宸死心,可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方宸终于转了头。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风吹得干了。血痕从前额蜿蜒至眉骨,暗红色的,像是一道深刻的烙印。“你们走吧。”他干裂的唇微抬,“我去陪他。”场中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要把人融化一样,空气被灼出了粼粼波纹,方宸一步步地走向那摇晃解离的建筑内,把自己溺在这一场热海里,不想回头。夏旦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陪着龚霁,一次次地撞着方宸布下的恐怖电网,手肘都被烫出了黑洞,可终究是挡不住那人坚定的脚步。地表颤动得更加厉害,人们脚下仿佛踩着会流动的岩浆,连赵景栩布下的支援小队都不得不后撤。长莺艰难地拖动着7553,一路拖拽,自顾自地避险;而龚霁夏旦站在不远处望着方宸的背影,进退不得,正焦急间,耳边忽得传来一阵阵强力的发动机轰鸣声,那声音宏大震耳,几乎盖过了大地震颤的层层倾塌。龚霁猛地回头。远处的地平线被浓烟晕黑,那遮盖天幕的黑色鬼影,是一辆辆庞大锃亮的黑色战车。这般强力而又大规模的进攻武器,无疑,只属于白塔最有权势的人——柴万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