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眠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悄然离开。唐芯死了,丁一去安葬了她。刘眠不再选人贴身跟着,大概是觉得,此生只剩几天,没必要再殚精竭虑地苟活了。他一个人坐在信号接收台前。面前,信号全频段高速扫描着,以期发现不同寻常的电磁波潮。刘眠知道,如果温凉查到了线索的话,他一定会以某种信号传递出来。他要做的,就是守在这里,等待着接应。信号让人眼花缭乱,刘眠操作却有条不紊。电子光映出他宽厚的背,阴影里,一双军靴出现,有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刘眠无暇顾及着微小的响动,全神贯注,右手放在几枚旋钮处调频,上下操纵着,却在某一瞬间,不期然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熟悉的掌纹,不需要时间反应。那个名字即刻浮现心底,像是压了多年的石头一朝被移开,骤然从湖底飘上了岸,被温风吹过。他没有转头,只是将右手边的六个频道留给了任钱。任钱也没有出声,认真地望着那上下跳动的波形。狭仄的房内,两人并肩而坐,仿佛回到了旧时,他们同窗共学的场景,是所有人都承认的默契。电子光在彼此瞳孔间跃动,翻涌着无言的想念。刘眠从贴身兜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了过去,隐有叹息:“又哭。”“没哭。”任钱没接,鼻音厚重。刘眠稍微低头,看见身旁人军裤上多了几颗被泅湿了的泪痕。“什么没哭。”刘眠掰着任钱的肩,意料中的,面前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还染着深深的水意。他捏着那张纸,熟练地擦了擦任钱浅浅的眼窝,最后,蒙着纸捏住他的鼻翼两侧,无奈地说了一个字。“擤。”“...滚。”任钱用力扇打他的手,扭头过去擦了眼泪鼻涕,再转身时,鼻尖红通通的。刘眠看着,嘴角压不住地挑了个弧度。“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你连方宸都不如。”“就你成熟,熟到被所有人恨。”任钱眼睛又蒙上一层水汽,“刘眠,你真蠢,又蠢又坏。”“...呵。”刘眠轻笑。笑得有些疲惫,任钱心酸又心疼,眼眶涨得难受,忍不住,眼泪又一颗颗地砸了下来。刘眠的纸用完了,还没等到任钱眼泪流干。他稍微靠前,右手贴近任钱的眉边,极轻地用指腹擦去那滚落的一串眼泪。“任少湖,你怎么就长不大呢?”“因为没有一个成熟的人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你!”任钱猛地揪住了刘眠的衣领,重重吻上了那双陌生又熟悉的嘴唇。刘眠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强势地扶握住任钱的侧颈。任钱亲吻时喜欢完全倾倒在刘眠怀里,每次他扑过来,刘眠都怕他摔在自己唇齿间,磕破皮肉。可下一刻,刘眠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将他推开半拳的距离。任钱含着泪瞪他,嘴唇有点肿。“又怎么了?!”“我结婚了。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任钱要被气晕过去。他结婚了还撩人?!一撩撩这么多年?!刘眠真不是个东西。“伸手!!”他猛地抓着刘眠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朝他吼:“抱我!!”见刘眠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任钱彻底忍不住愤怒和委屈。“你第一次压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克制?!现在在这给我装什么君子呢?!”他扑了过去,双手用力撕扯着刘眠的衣领。‘嘶拉’一声,整齐的军装被拽开两颗扣子,肩颈的麦色肌肤被两道斜斜的纱布裹着,坚实的胸膛深浅起伏,隐隐的血色慢慢渗了出来。任钱所有的愤怒又软作了心疼,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砸在刘眠的肩膀上。“这些年,每次见你,你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伤。你不是手握大权么,你不是居高临下么?怎么还这么伤痕累累的?!”“我没...”“你别告诉我这些伤都是你调情调出来的!!!”任钱被气晕了,口不择言,刘眠愣了愣,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喉结上下滑动,胸膛也跟着震颤,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轻松。“少湖,我真是服了你了。”任钱红着眼瞪他,瞪了一会儿,又扑了过去。这次再抱他,刘眠没有推拒。任钱双手顺势勒住刘眠的后颈,将他锁在怀里。“你刚才跟方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刘眠身体一顿,任钱不给他任何推开的机会,双臂更加用力地缠住了他的肩。“你没有背叛我们的约定,也没有捧高踩低,为了权势陷害方老师。刘眠,就这么一句话,你害我等了多少年...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刘眠,你说话!!”伏在肩上的人哭得崩溃,眼泪仿佛流不尽。刘眠缓缓地抬起手,攥了攥,最后,只是克制地拍了拍他的背。“离我越远,你越安全。只是我没有想过,你会等这么久。忘了我不好吗?”到底也没等来刘眠一句悔意和歉疚。任钱一口咬住刘眠的肩膀,气得浑身打颤。“...谁让你擅自保护我了?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任向导骂了个痛快,没听到刘眠回嘴。他犹自气得发抖,却被一股大力压进了怀里。刘眠紧紧地抱着任钱,狂风骤雨一般的吻落了下来。任钱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半倒在他的怀里急喘,边喘边哭,边哭边骂,边骂边踹。刘眠一手就能扭住任钱的两只手腕,他轻易制止了任向导的发疯,只俯身细细地吻过每一寸眼泪的湿润。任钱被吻得皮肤战栗,呼吸过度。“你还没有...给我道歉...谁允许你...这么亲我了...”“对不起。”刘眠压着他的唇瓣,重重地摩挲两下,“以前的伤害无法弥补,将来的伤害,请你原谅。”“...什么...什么将来的?”“你是个好指挥官,是我以前瞎了眼,白操心。只是,以后少喝酒,伤身体。”“...刘眠,你又在说什么鬼话...”任钱被吻得晕眩,湿着眼瞪着他。刘眠那双眼睛深邃冷峻,总是带着审视,可此刻,却如同风停雨霁、天地开阔,极坦然温和地笑了笑。任钱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他刚想问清楚,刘眠脸色忽得一变。“是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