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怜奈拒绝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回复。她知道诸伏高明是个好人,前警察,弟弟还是曾被组织处决的卧底,一直在琴酒的身边忍辱负重,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坏人,但是她还是不能答应,她绝对不能做任何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事情。水无怜奈很迷茫,她已经快要受不了了,不是受不了组织的黑暗,而是受不了这道突然闯入她人生的光芒。她想要救他,她不希望诸伏高明一直被琴酒所控制,而且琴酒那样的男人冷血无情,一旦哪天玩够了肯定会害死诸伏高明。她希望诸伏高明能活下去,能活在阳光下,而不是阴影中。于是,在第二天将诸伏高明送回家之后,水无怜奈联系了自己的父亲,两人在废弃仓库中碰面。“瑛海!”“父亲!”这对许久未贴近的父女在仓库中激动地抱住了彼此。田纳西威士忌毕竟要早加入组织,比水无怜奈更加了解组织的恐怖,于是不敢浪费时间,很快便问:“你说一定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水无怜奈重重点头,立刻将诸伏高明的事情和自己的父亲说明,眼神殷切地望着他问:“父亲,你可以联系一下你的上线,让他们帮忙将诸伏先生救走吗?我的权限可能还不够。”田纳西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沉重:“这件事情我知道,我也见过那位警官。”“那……”“但他是自愿留在琴酒身边的,或者说,逼迫他留在琴酒身边的事情无法解决,他也无法离开琴酒。”田纳西将事情看得透彻,组织中的传言也听了不少,诸伏高明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朋友、同事被琴酒伤害才忍辱负重的,他心中有着这样的坚持,始终抱着自我牺牲的信念,就算CIA肯救人诸伏高明也未必肯离开。水无怜奈十分担忧:“但是诸伏先生过得很不好,琴酒一直都在让我监视他,他也根本没有办法和他的上线联系。”“你做的没错,既然是你在监视他,就绝对不能让他在你监视他的这段时间出任何问题。”田纳西肯定了水无怜奈当时的做法,却又摇头道:“但你该向琴酒汇报。”水无怜奈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不是说让你汇报他是卧底的事情,我指的是短信。”田纳西分析道:“琴酒将他留在身边又让你监视,说明他也不是不知道诸伏高明的性格,所以他当时给你发的那两条短信你该汇报给琴酒,这样也可以降低你的嫌疑。”“可是我担心琴酒会伤害他!”“没有谁是不能被伤害的。”田纳西冷静地说道:“琴酒不会杀死他,只会奚落他、嘲讽他,因为他看错了人。但是你隐瞒不报,若是被琴酒发现,你的嫌疑就会增大,你现在连个代号都没有,琴酒甚至可以直接杀死你。”水无怜奈脸色苍白,显然田纳西所说的话是极有可能的。“作为补救,要么你立刻向琴酒说明这件事,要么就告诉诸伏高明,让他删掉短信并不要向琴酒透露,如果他的人品的确值得信赖,他会那样做的。”田纳西与诸伏高明接触的不多,但诸伏高明给他的印象不算差。“真的不能救救他吗?”水无怜奈仍旧有些不甘心。“不是不救,是救不了,他不会离开的。”田纳西冷静地说道。“但是……”“田纳西说的没错,水无小姐,你该听他的。”从仓库门口远远地传来诸伏高明的声音。田纳西威士忌与水无怜奈的脸色都是一变,齐齐看向门口。诸伏高明缓缓走了进来,朝两人点头示意后说道:“在下诸伏高明,我想已经不用详细介绍,两位对我应该都很熟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田纳西拔出手枪对准了诸伏高明。诸伏高明看向水无怜奈。水无怜奈一愣,然后立刻想到了什么,将自己胸前的胸针拿了下来,这是诸伏高明送给她的,由于买的时候她也在场再加上诸伏高明特殊的身份,她并没有对此设防。“里面有发讯器和监听。”水无怜奈的脸色苍白极了,发讯器?监听?这么说她和父亲刚刚的对话都已经被听到了?她和父亲全都暴露了?田纳西的脸色也更加难看,身上徒生出一股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开枪。“请不要那么紧张,设备是公安提供给我的。”诸伏高明立刻说道。周围的杀意一滞,田纳西威士忌虽然仍旧眉头紧皱,却暂时没有开枪的意思了。“我的立场两位应该都很明白了,我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或许我们可以在对抗组织的事情上达成一致。”诸伏高明一步步朝两人走了过去。“站在那里。”田纳西仍旧冷言冷语。诸伏高明无奈地站在原地,歉疚地看了眼水无怜奈,道歉:“抱歉,水无小姐,我利用了你。”水无怜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指责他,在组织里的卧底都很艰难,自然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或物,反倒是她有些失职。田纳西挡在自己女儿身前,冷声质问:“公安的人在哪?”“他们没有来。”“你一个人来的?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如果你死在这里,就没有人知道我和水无的身份了。”水无怜奈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真的要对诸伏先生开枪吗?诸伏高明没有惧怕,表情坦然而真诚,说道:“田纳西,作为不同国家却有着同一目标的人,我认为我至少可以对你们抱有信任。”“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像你这样谨慎的人会相信?”田纳西冷笑。“我是谨慎,但我也是人。”诸伏高明叹了口气,说道:“自从水无小姐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猜测她应该不会是个坏人,我是个警察,在小景殉职之前并没有接受过公安的训练,小景殉职之后公安找上了我,打算将我纳入公安的保护,但被我拒绝了。只要是人,自然就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会为了小景选择与琴酒接触,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可以信任水无小姐呢?”田纳西威士忌没有回答,诸伏高明的话有理有据,他的确没办法生硬反驳,但身份暴露实在是太危险了令他不得不谨慎。“父亲,我认为诸伏先生没必要说谎,他的身份是无法被伪造的。”水无怜奈立刻说道。一个人的身份可以塑造,但多数时候会塑造一个虚构的身份,而不是塑造一个已有的身份。让一个人长时间去伪装另一个人,接收他所有的交际关系,这实在是太困难了,就算最优秀的特工都很难说一定可以完成,更何况还是在苏格兰死后的短短时间内便塑造完成,没有接受一定程度的训练以及认真观察被替代者的生活是很难做到的。从时间上,诸伏高明来不及,从专业素质上,诸伏高明身上又很少见那种被特别训练出的痕迹。田纳西收起手枪,却仍然拒绝与诸伏高明进行合作:“CIA和霓虹的公安分属不同阵营,今后我也希望可以互不干涉。”阵营问题,永远都是越不过的天堑。诸伏高明皱了皱眉,问:“不能商量一下吗?”田纳西的态度却很强硬:“你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也没有接受过公安的理念教育,所以会说出这种话我并不意外,但只要你去问问你背后的公安,他们就会告诉你双方是无法进行合作的,甚至会在必要的时候让你出卖我们。所以,诸伏先生,就算是为了水无好,我希望你不要将我们的身份告知公安。”诸伏高明没有再说什么,他沉默地看着田纳西与水无怜奈先后离开,然后慢慢在仓库中吐出一口浊气。真糟糕,就因为他是官方的人吗?但他不是。如果当初和FBI谈合作的时候也以官方的身份去谈,是不是就连赤井秀一都会拒绝合作。诸伏高明一向思考得极为深邃,但对于官方与官方、派系与派系之间的争斗还是浅显了,因为他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个阵营,很多事情便没办法明白。不过也没关系,诸伏高明很快又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没办法和官方合作,那就和阿阵合作好了。在外工作了一个多月,琴酒终于获得了几日的假期,又回到了他的安全屋,结果见到高明后却又是另外的工作。看着诸伏高明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琴酒始终面无表情,那小嘴叭叭的,就不能闭上吗?或者吻他?水无怜奈和田纳西威士忌是卧底?他回来不是为了听这种事情的。他只有三天假期,之后说不定又会有扑面而来做都做不完的工作,可能还会出国、会和其他人一起搭档,到时候就连通电话都不方便。他们应该去约会,逛街或者出去吃个饭什么的,而不是在这里聊那些无聊透顶的卧底。说起来,组织里竟然会跑进来这么多的卧底,干脆倒闭算了。琴酒思绪纷飞,完全没将注意放在诸伏高明说的正事上,因此在诸伏高明问他“在想什么”的时候,琴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想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