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位大少爷又要语出惊人之前, 李明让赶紧把人拽了进去。李蕴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手扯李明让的衣服,踉踉跄跄地跟着人往里走, 走着走着, 感觉到了不对。“你这房子怎么回事?一点光线都没有,怎么客厅这么窄啊?电视机呢?沙发呢?不会连个柜子都没有吧?”李明让默不作声, 几步上前, 以最快的速度用另一把钥匙打开房间的防盗门, 随即手往李蕴的胳膊上一抓。李蕴后面的话刚起了个头, 就被拽进了房间里。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有盆温水临头一泼, 才进去几秒钟, 李蕴身上的汗水就要冒出来了。他的嘴巴张成鸡蛋形状, 表情跟见鬼似的,几近震惊地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一张大约1.5米宽的床, 一套仅能坐下一人的桌椅,一个又小又旧的木衣柜……没了。剩下除了零零碎碎地放在各处的日用品外,最显眼的就是一大坨塞在床另一头和飘窗之间的编织袋和行李箱了。有那么一瞬间, 李蕴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他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糟糕的房间。甚至狭窄到让他无从下脚。但李明让没当回事,把两个塑料袋放到桌子上, 拿起桌角的小风扇往旁一转,对准了站在门口不动的李蕴。他摁下小风扇的开关。一股带着热气的风铺散到李蕴脸上, 吹起他汗湿的额发,露出一截白皙的额头,他表情呆滞、两眼无神地望着已经坐到床边的李明让。李明让拉出椅子, 拍了拍上面:“过来坐。”李蕴抿了抿唇,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用力, 他走到桌椅前,眼睛往下一撇:“这么窄坐得下吗?”“试试。”李蕴一屁股坐上面,还真坐下了。李明让坐在桌子的右侧,拿起一个塑料袋,拆开后把袋口往下裹,露出里面一节裹成团的鸡蛋馅饼。“你的。”李蕴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好奇和新鲜盖过了对环境的排斥,他接过塑料袋,在顶上咬了一口。李明让把风扇对准李蕴,隔得近了,风的声音呼啦呼啦,把李蕴的头发吹得炸开了花。李明让认真盯着李蕴的头发。直到李蕴问道:“麻糍呢?”李明让回神:“什么麻糍?”李蕴嘴里裹着一块,一边腮帮子鼓起,他把咬了几口的鸡蛋灌饼歪向李明让:“里面没有麻糍。”“这是鸡蛋灌饼,不是鸡蛋麻糍。”李明让说,“这附近没有卖鸡蛋麻糍的,你想吃的话,我们有机会去其他地方买。”“好啊!”说起这个,李蕴有些期待,倒不是为了吃鸡蛋麻糍,而是和李明让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还是李明让主动提出来的。他心里美滋滋的,但也就美了一会儿。“对了,你这房子怎么回事啊?”李蕴问,“刚才那个男的又是谁?他也住这里面?”李明让拿着自己的鸡蛋灌饼,三两口已经吃了一半,他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才问:“你知道合租吗?”“合租?知道。”李明让这才反应过来,睁了睁眼,“哦?原来你是合租的啊!”李明让没吭声,把剩下一半鸡蛋灌饼吃完。李蕴也傻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合租?他在国外读博时就有同学问过他要不要一起租一套房子,不过他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住,便拒绝了。毕竟自己独处惯了,惯性思维已经养成。他哪儿想到合租这种事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那这房子呢?连客厅都没有。”“这种房子是专门用来出租的,本来有三室两厅,被二房东找人用木板在客厅和餐厅隔了两个房间出来,其中一个就是我住的这个房间,所以房子里没有客厅和餐厅,只有过道和厨房。”李明让解释得很详细,“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客厅和餐厅,连鞋子都放在室内,外面不放任何东西。”李蕴听麻了。合租他知道,但隔断这种事就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这会儿第一次听说,哪儿有新奇?简直只有惊悚。房间里唯一一盏风扇一直对着李蕴,把鸡蛋灌饼吃完后,李蕴没那么热了,转头一看,李明让却是汗水流了满脸,在脖子上流出一道道反光的水痕。李蕴赶紧把风扇转向李明让:“你也吹吹。”李明让将风扇转回李蕴那边,起身收拾好桌上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他说:“我没关系,洗个澡就好。”李蕴立即跟着起身:“我也要洗澡。”“好。”李明让说,“你先洗。”衣柜里只挂了新买的几套衣服,李明让拿了其中一套给李蕴当睡衣穿。今天周六,李蕴不上班,昨天又跟着他在夜店熬了一宿,估计要和他一起补觉到晚上。房子里原本只有一个卫生间,但考虑到多隔断了两个房间出来,二房东专门找人把卫生间和多出来的部分一分为三——两个厕所和一个浴室。两个厕所极小,将将容纳一人转身,浴室稍微大些,能容纳下两三人。李明让把要用的东西都装进洗脸盆里,包括洗澡的毛巾。他这里没有新的毛巾备用,只能让李蕴将就一下用他的毛巾。简单说了一下热冷水的开关以及搭放衣服的地方,李明让最后补充:“我把房间的门开着,你有事就喊,我能听见。”李蕴抱着双臂,略显无措地站在简陋的浴室中间,环视一圈后,勉强点了点头:“好。”李明让便出去了,顺带上门。他回到房间,准备换一套**用品,谁知还没开始拆枕套,浴室那边传来了李蕴的喊声:“李明让!”喊声很急。李明让把手里的枕头一扔,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浴室走去。浴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宽缝,李蕴打湿了水的脑袋从里探出,黑发湿漉漉地黏在他的脑袋上,有点像落水小狗。连看向李明让的目光都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李明让见李蕴没事,无声地松了口气,脚步放缓:“怎么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洗澡不太习惯。”李蕴的手指抠在门框边上,有些用力,指甲盖染上了一层红。这房子里的空间大多用来做了房间,剩下部分狭窄又黑暗,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厨房那边通着的阳台透进来一点光。明明还是大白天,浴室里却要开灯。李蕴倒不是说害怕,毕竟以前一个人在国外也这么过来了,只是想到李明让在房间里坐着,他就想把人喊过来。李明让沉默半晌,似乎懂了李蕴的言外之意:“我拿椅子过来坐着好了。”“李明让。”李蕴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然你也进来洗呗?”-孟高的晚班后面接的早班,但他昨天有事,凌晨三四点才回来,于是跟领班请了三个小时的假,一觉睡到八点多才慢腾腾地起来收拾。刚刚在睡梦中,他听到外面格外的吵,也不知道哪个房间的租户带了人回来,还好也就吵了一会儿。等他出去洗漱时,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浴室隔壁就是厨房,仅有一墙之隔,由于整个卫生间都做了改造,洗面池和镜子之类的全部没有,洗漱的唯一地方就是厨房里的唯一一个水池。孟高还困着呢,眯缝着眼,只有刷牙的手在上下左右地动。喝了口水吐掉,他一边往漱口杯里装水一边用牙刷在杯里乱搅,正要倒水时,一墙之隔的浴室那边冷不丁地传来一点声响。嗯地一声。尾音上扬。像是男人发出的声音。孟高整个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再怎么听错也不至于听到这么离谱的声音吧!稀里哗啦的水声没有断过。孟高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快半分钟,没再听到不对的声音。他把水倒掉,把牙刷和牙膏往漱口杯里一扔,端着漱口杯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房间。出租屋里总共四个男人,一个他、一个李明让,他们两个可以直接排除,就剩下那两个人了。不管是谁,被人听到这种声音都挺尴尬。估计没憋住,才会在洗澡的时候撸那啥东西。孟高没再多想,收拾完后出去敲响李明让的房门。结果里面半天没有动静。孟高心道一声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李明让也该回来了。又敲了一会儿,孟高从兜里摸出手机,想给李明让打个电话。可电话还没拨出去,身后的浴室门打开了,一到熟悉的身影冒着热气从里走了出来。“明让,原来是你在洗澡啊。”孟高把手机揣回兜里,“我就说敲了半天没人……”话没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李明让身后跟着走出来了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李明让的旧衣旧裤,露出白得晃眼的胳膊和腿,一头湿漉漉的黑发随意往后一捋,那张好看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毫无遮掩。是昨天奔驰车上的那个年轻男人。是李家的少爷来着。孟高一下愣住。他的思绪猛地倒退,回想到了刚刚不小心听见的那道声音,紧接着,一张脸胀得比猴子屁股还红。“我去上班了,回来找你说。”孟高甩下这么一句话,脚底一抹油,瞬间溜得没了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