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两人一起收拾碗筷进了厨房。云予一个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自然不可能在住过来的这两三个月里突飞猛进地学会做饭和洗碗,这些事依然是陈明夏在做。工作日陈明夏住在学校,云予的一日三餐便在外面解决, 晚上才回来睡觉, 等到周末陈明夏来了,家里的灶台就可以开火了。当然, 打扫卫生和洗衣服等事也是陈明夏在做, 他不做的话, 云予就会出钱找外面的人做, 在陈明夏看来,这是一笔没必要的支出。流理台上有两个水池, 都放了水, 左边的水面上浮着一层洗洁精产生的泡沫, 右边只是一池清水,陈明夏站在左边的水池前, 熟练地把洗好的碗和盘子放进旁边的清水里。云予站在右边的水池前,想伸手帮忙,却被陈明夏阻止了。“你看着就行。”陈明夏说。“我明天让小刘帮忙买个洗碗机好了。”云予单手抱着胳膊, 站没站相,歪着脑袋, 目光在陈明夏的脸上打转。“不用买,就我们两个人吃饭, 这几个碗和盘子顺手就洗了。”陈明夏把左边池子里的水放了,打开水龙头将池壁清洗一遍,然后洗泡在右边池子里的碗和盘子。然而云予杵在那儿, 没让的意思。陈明夏的手上滴着水,悬在水池上, 他看了眼云予:“往那边站一点。”云予没动,睫毛在眼下露出一片阴影,那双漂亮的凤眼眨了眨:“亲我一下。”陈明夏很配合地低头亲他,先是嘴唇碰着嘴唇,后面不知道是谁先张开嘴,舌头玩起你追我躲的游戏。本来陈明夏打算亲一会儿就好,把碗洗完再说,可云予察觉到他要拉开距离的意图,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陈明夏被搂得微微向前弯腰,不得不改退为攻,张口含住云予的嘴唇。期间牙齿磕到,云予皱起眉头。但陈明夏没有停下,手臂绕到云予身后,强势地抵住了他的后腰,逼得云予渐渐后仰。这个吻持续了十几分钟。等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云予因缺氧而脸色涨红,漆黑的眼里也蒙上一层水色,他瞪向陈明夏。“你故意的。”陈明夏把两手往身前的围裙上一擦,转身抱起云予。云予惊呼一声,没来得及反应,便已感觉双腿离地,接着眼前视线一转——他被陈明夏抱坐在了水池旁边的流理台上。陈明夏没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倾身堵住他的唇。流理台到底不是让人坐的地方,云予只能岔开双腿,将手搭上陈明夏的肩膀,他感觉陈明夏的手绕到了自己背后,防止自己下意识地身体后仰。这样的姿势很霸道,既不像陈明夏的作风,又很像陈明夏的作风。陈明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少有强势和霸道的时候,但在**时,他的礼貌和客气都被暂时抛下,简直和平时不像同一个人。不过陈明夏是第一次在接吻时也这样。又过了十几分钟,陈明夏拉开一些距离,看着微张着嘴喘个不停的云予,放在云予背后的手上下地抚。“你去洗澡,我把碗洗了。”云予衣服的领口被扯歪,露出来的白皙脖颈全被染红,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起。”等到两人第二次从浴室出来,时间已经走到夜里十二点,云予两腿酸麻,一头扎进枕头里就睡着了。陈明夏回到厨房把碗洗了,又把他和云予换下来的衣服用手洗了晾好。忙完这些,已是十二点多。外面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下雨了,陈明夏站在阳台上观察片刻,还是把烘好的衣服晾回室内。关了灯回到卧室,卧室里只开了云予床头那边的一盏台灯,暗黄的光以台灯为圆点向四周蔓延。陈明夏绕过床尾走到云予那边。云予保持着侧趴的姿势,半边脸颊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眼皮遮挡眼眸,长睫垂下,看着睡得很熟。陈明夏蹲到床边,盯着云予的睡脸看了一会儿,才拿起云予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了一串数字。有电话进来,但云予把手机开了静音。陈明夏低头看着那串数字,接起电话:“喂。”电话那头的人还没说话就听出了声音不对,几秒的迟疑后,震惊地说:“陈明夏?”陈明夏站起身来:“是我。”“你怎么接了云予的电话?云予呢?他在哪儿?”陈明夏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哥,我果然了解你,在没有拿到实质性的好处前,你能比狗皮膏药更黏人,甩都甩不掉。”“陈明夏,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哥,你这么说我合适吗?”陈明春气急败坏地骂,“云予还在你家?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给你打了几十通电话都没人接,一打云予的电话你就接了,你存心跟我作对是吧?”陈明夏打断对面喋喋不休的话:“你找我干什么?”“还能干什么?你是我弟,我回a市不找你找谁?”陈明春的心情糟糕透了,每句话里都带着脏字,顾不得多说其他,赶紧催促道,“我还在你家楼下,妈的,突然下雨了,你下来接我。”陈明夏问:“接你干什么?”陈明春简直莫名其妙:“接我上楼啊。”“然后呢?”“然后给我腾张床出来,我要睡觉!”陈明春烦躁地抓着头发,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陈明夏却没了声儿,直到陈明春喂了几声,他才不疾不徐地吐出两个字:“没门。”说完挂断电话并把手机关机。绕回自己床头,拿起手机一看,锁屏界面上果然显示了他哥打来的二十一通电话,正要把手机关机,电话又打来了。于是陈明夏先拒接了才关机。躺上床后,想到刚刚的备注,陈明夏心里对他哥唯一一点愧疚烟消云散了。原来他哥没有换号,这让过去一段时间里到处打听他哥新号码的他和家人像可笑的小丑。也许在他哥心里,他和家人就是装在手机里的a市电话卡,没用时抠出来,等有用时再不情不愿地把卡装进手机卡槽。卧室里门窗紧闭,隔音效果很好,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在安静的空气里,陈明夏呆望着天花板,任由思绪放飞。这时,背对着他睡在旁边的人忽然翻了个身,没过两秒,怀里滚进一个人,对方将脸贴上他的胸膛,双手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的腰。这样的次数太多,在陈明夏的大脑有所反应之前,他的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抚上云予的背。低头看了一眼。云予实在困了,眼睛都不想睁开,但说话口齿清晰:“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吗?”“嗯。”陈明夏说,“我哥打的,他先打我的电话没打通,又打你的。”云予皱了皱眉,指尖攥着陈明夏的衣服:“明天就换号码。”“不麻烦吗?”“麻烦。”云予说,“但我不想再和陈明春有任何联系了。”“好。”陈明夏嘴上应着,心里也在斟酌趁毕业之前换个电话号码算了。“外面下雨了?”云予问。“在下,我把衣服晾在里面了。”陈明夏低头将下巴抵在云予发间,拍了拍对方的背,“睡吧。”“晚安,陈明夏。”“晚安,云予。”-第二天上午,云予把秘书小文喊进办公室,将报警的事交给了他。秘书小文的动作极为迅速,当天下午,云予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在派出所里,云予又见到了陈明春。昨天晚上陈明春在单元楼下守了一夜,直到今天早上才被巡逻的保安赶走,睡没睡好、吃没吃好的他眼里布满血丝,头发和衣服都很凌乱,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笨重而又狼狈。陈明春做梦都没想到云予会真的报警,仿佛世界崩塌,他眼里的绝望几乎凝为实质落出来。然后就是否认。陈明春咬死自己没偷任何东西,还说他是接受了云予的邀请才住到云予家里,云予经常给他送钱送东西,他怎么可能再去偷东西?云予刚从会议场上下来,一身西装还没换掉,气质冷冽凌厉,他双手抱臂地坐在长桌一侧,垂眸看着桌面,并未开口,全程都是他身边的秘书小文在说话。“既然这样,那我们走法律程序吧。”秘书小文平时在云予面前温顺得跟小绵羊似的,在外人眼里,却是尖酸刻薄的代表,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像刀片一样刮着陈明春的皮肤,“以后这件事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来负责,我们这边不会选择和解,你也做好心理准备。”陈明春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云予对他动真格了。现在的他就是一层薄纸,一戳就碎,只要云予稍微用力,就能把他撕得粉碎,他对云予的进攻毫无招架之力。一场见面不欢而散,云予跟着秘书离开,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那声音敲在陈明春的耳朵鼓膜上,让他的心脏都在跟着绝望地跳。他起身拽起行李箱的拉杆,试图追上云予和秘书的脚步。走出派出所,他看到路边的车前站着一个人。是他二弟。陈明夏自然也看到了他,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做片刻停留,仿佛压根不认识他。陈明夏走到云予面前,秘书见状,识趣地上了车的驾驶位。陈明春听不到陈明夏和云予说了什么,只看到他们没说多久便拉开后座的车门。云予先坐进去,在他的侧脸上,陈明春看到了云予和他相处时都不曾露出的开心笑容,眉眼飞扬,嘴角翘起,似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冒着幸福的泡。陈明春好歹和云予认识这么多年,还以恋人的身份相处过、同居过,他太清楚云予此时的表情代表了什么。刹那间,从昨天到今天经历过的种种事浮上心头,他眼前笼上了一层雾,但很快,那层雾被一阵莫名的风吹散。他看清了。原来他二弟和云予……陈明春心头巨震,他头脑灵活,尤其在这个时候,只用瞬间就摸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云予因他而去了梨山村,在村里遇到了他二弟,于是他二弟取代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陈明春本就惨白的脸变得毫无血色,他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比起对自己二弟竟然喜欢男人的震惊、对自己前男友竟然被亲弟弟抢走的愤怒,他感受到最深的情绪就是后悔。如果他当初没有跟着那个女人跑了……如果他当初认了一半的真尝试和云予在一起……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和云予一起住在那个小区里的人是他、和云予一起坐上刚刚那辆车的人也是他……现在说什么都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