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壮慌到极点, 一把挥开安玉束缚着自己的手。还好安玉的动作是快,可似乎力气不大,也没什么真功夫, 很轻易地被他推开了。李二壮跌跌撞撞地退到桌前, 腰被桌子磕得泛疼,可身体上的疼远比不上他内心的惊悚, 他把嘴巴张大到了极致, 手指不断往喉咙里抠。可什么都抠不出来。抠了一会儿, 李二壮意识到不对, 张口要喊季明里。安玉看出他的意图,面无表情地开口:“若你敢喊人过来, 我便立即杀了你。”“……”李二壮未喊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一张脸憋得发紫, 他狠狠瞪着安玉,“你给我喂了什么?!”安玉一改方才胆小畏缩的模样, 云淡风轻地坐到凳子上,他坐姿端正笔直,下巴微抬, 眼神微冷地注视着狼狈得就差在地上滚一圈的李二壮。“我养的蛊虫。”安玉说,“此时蛊虫已经进入你的身体, 只有我才能把它唤出来。”李二壮的眼睛都瞪红了,不可置信地说:“你竟会养蛊?”安玉抬手将食指抵在唇前, 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李二壮顿时不敢出声了。但思绪还在疯狂地转。李大壮负责调查关于尹山的一切消息,李二壮是他亲弟,自然不会闲着, 由于安玉来历特殊,兄弟俩特意奔波了小半年把安玉的身世和经历挖得一清二楚。安玉前面十多年都生活在村落里, 直到突遭洪灾才去县里谋生,接着不出几日被人牙子卖入尹府,按照这个路线,安玉应当没有学习养蛊的机会才是。可安玉怎会养蛊?到底谁在教他?很快,安玉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暂且放心,我不会要你性命,如今的我只想活命,对你出手实乃下下之举,若你主动配合,我会在离开之后替你解蛊。”李二壮也慢慢从惊骇之中缓和过来,他靠着桌子喘了口气,才说:“你要我如何配合?”“第一,不准将你中蛊之事告诉任何人,一旦我这边有任何怀疑或者任何危险,我都能让你身体里的蛊虫在瞬间发作,要你性命只是眨眼的事。”李二壮听得脸色煞白,险些腿软瘫到地上。“第二,不准将我计划逃跑之事告诉任何人,一旦我这边听到任何风吹草动,我也会让你身体里的蛊虫发作。”李二壮小心翼翼地问:“万一是你自己不小心暴露出去的呢?”安玉翘起唇角,对他展露笑容:“我也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李二壮:“……”好一个霸王条款,果然尹山的人和尹山一样蛮不讲理、臭不要脸。安玉看着李二壮的脸:“你在心里骂我吗?”娘的,连他在想什么都知道?!老子就骂,就骂就骂。李二壮心里想着,正要开口否认,腹部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下子弯下了腰,当真在地上滚了一圈。上方传来一道轻飘飘的说话声:“我讨厌别人在心里骂我,这是第三。”李二壮担心声音太大引来隔壁的季明里,硬是把嚎叫声吞了回去,他拼命点头,冷汗和泪水一起溢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话音刚落,剧痛消失。李二壮趴在地上喘气,汗水浸湿他的衣服,他宛若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浑身都汗涔涔的。若说方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便已确信。他真的中蛊了。而且这蛊威力不小。虽然只被教训了一次,但是方才的剧痛已在李二壮心里烙下深深的印记,他不是没受过伤,也不是没经过疼,可蛊虫在身体里发作的滋味当真和受伤不一样,仿佛有无数张长满利齿的嘴在他的血肉上啃咬,痛感像海浪,一波强过一波,深得快要浸入骨髓。“其余的想到再说,你先把前三点记住。”安玉把身上松松垮垮挂着的粗绳拿掉,扔到地上,又把纸平铺到桌上,看也没看一眼趴在地上的李二壮,很随意地吩咐,“磨墨。”李二壮的力气还未恢复,却不得不强撑着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另一头,季明里又躺回卧榻上,他腿伤不轻,需要静养,每多走一段路都会延长静养的时间。方才他听到隔壁传来异响,本想过去看看,转念想到隔壁只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安玉,瞧那怂样估计翻不出水花,便作罢了。季明里端过小弟重新沏好并放于一旁的茶水,一边漫不经心地喝一边思考事情。他们这次行动已经打草惊蛇,本来尹山就对周围严防死守,想必下次会带更多且武力值更高的人保护自己安全。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何时。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安玉,可安玉说是尹山的正妻,却是在尹山重病之时买来冲喜之人,且不说尹山对安玉有无感情,光看尹山养在家外的一堆外室,就知道哪怕尹山对安玉有些感情也不会太多。换个角度,若尹山对安玉没有感情或者感情不深,又为何会一直让安玉霸占正妻之位?安玉没有家世且父母双亡,更重要的是安玉是个男人,娶男人为妻注定会受人非议。还是说尹山依然在意冲喜之事?若是如此,那么尹山极有可能回来找他们要人,毕竟和尹山八字相合的人不好寻,当年尹家的人寻了那么久也才寻到一个安玉。因此安玉于他们而言还有用处,而且用处不小。无论安玉对他们吐出的话是真是假,他都会暂时留着安玉。躺到入夜,小弟端饭过来,忙前忙后地替季明里布好碗筷。季明里杵着手杖走到桌前坐下。偌大的圆桌上放了一个大碗、两个盘子和一副碗筷,大碗里装着青菜豆腐汤,两个盘子分别装着麻婆豆腐和肉丝炒莴笋,剩下小碗还空着,小弟端着一个盆,往里面摁了满满的米饭。季明里拿起筷子翻了翻肉丝炒莴笋,入目几乎都是切成片的青色莴笋,翻了半天才翻出四五条肉丝。季明里:“……”他放下筷子,转头问小弟:“小鱼,最近浪山茶棚的生意如何了?”小鱼说起这个就愁眉苦脸,将装着米饭的碗放到季明里面前,摇头叹气地说:“老大,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那条道上又开了好几间茶棚,卖的茶水比我们卖的茶水便宜多了,大家都去他们那儿了。”季明里说:“不是让你们把一碗茶的价格就往下降降吗?”“哎哟,我们一碗茶只卖三文了,再往下降就到底儿了,我们还要挣钱呢。”季明里沉默下来,想半天也想不出法子,他没进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做生意这么深奥的事。算了,回头再跟李大壮他们商量一下。“种的菜呢?”“最近收成不好。”小鱼还是摇头,“老大,咱们帮派附近的地儿不肥,碎石还多,真不是种菜的好地儿,咱们要想种好菜的话,还是得去山脚下面,找块合适的地儿好好种种。”季明里瞥他一眼:“你自己想想这法子可行吗?”小鱼仔细一想,顿时焉了。他们浪浪帮派可是那些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去有官府人员巡逻的山脚下面种菜,简直是在自寻死路。季明里想得心烦,挥手让小鱼下去,端起碗开始吃没多少油水的汤菜。隔壁屋子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安玉也在吃饭,他面前的桌子比季明里屋里的桌子小上几圈,也是两菜一汤,汤是青菜豆腐汤,但菜分别是肉末煎豆腐和炒肉丝,菜中肉量极重,尤其是那盘炒肉丝,整盘菜里就只有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