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里捏捏自己受伤的脚, 从小腿捏到脚踝,没有任何痛感。说是吴婉替他治好了脚,也好得太快了, 简直快到离谱, 可说是他的脚自个儿好了,那就更离谱了。季明里百思不得其解, 莫名想到那个困扰他一天的梦。梦里安玉似乎碰了他的脚, 正是受伤的这只脚。不过梦归梦, 不能和现实混为一谈。季明里抬起两条胳膊搭在木桶边缘, 仰头糊里糊涂地想着,不多时, 困意来袭, 他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意识仿佛陷入一片柔软的沼泽里,越下沉越模糊, 后面他已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眯缝的眼里只瞧见了一点微弱的光。光影时明时暗,化作一团巨大的圆形光晕, 中间有道黑色人影,逆光朝他走来。有人来了。季明里的大脑里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困得睁不开眼,甚至分不清这是梦想还是现实。脚步声来到身后, 那人停在浴桶前面。紧接着,一双微凉的手攀上他的肩膀。季明里依然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从他的角度, 足以看清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是安玉的脸。安玉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低头和他对视。“脚还疼吗?”安玉轻声问道。季明里嘴巴微张, 想说不疼了,可他发不出声音,连眨动眼睛都做不到。不过安玉从他的小表情理解到了他的意思,放在肩上的手蓦地往上,手指一点点地抚上他的脸颊。“你的脚还没完全好,我再帮你一回如何?”安玉弯下身子,几乎面贴面地说,“但你不能动,都得听我的。”安玉的语气又轻又柔,温热的气息全洒在季明里脸上。季明里终于有所动作,却也只是微弱地眨了下眼。安玉抚摸他脸颊的时候重新往下,和另一只手一起游走到胸口位置,徘徊片刻,进入水里往腰腹摸去。那双手宛若藤蔓一般纠缠他的身体,明明沉在水里,可触碰到的每一处都烫得活像点了一把火,随时都能让他整个人燃烧起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呼吸变得沉重。某些变化来得意料不及,他听到头顶响起安玉的笑声。“你起来了。”安玉说。起来了?什么起来了?季明里混沌的大脑无法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他下意识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好话,手指微动,试图靠着浴桶边缘站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蓄力,又被有所察觉的安玉轻轻按住肩膀。“别动。”安玉似是蹲了下去,唇贴在他的耳后说,“我不是说了帮你吗?”说完又站了起来,这次不再只是站在他的身后,而是抬脚迈入浴桶之中,本就快满的水一下上涨,涌出浴桶,哗啦啦地落在地上。浴桶不大,坐下一个季明里绰绰有余,再加一个安玉便显得拥挤了,但安玉没往下坐,半是站在桶里、半是靠在浴桶的另一端。安玉的手再次浸入水里。伴随他的动作,季明里猛吸口气,他那地方从未被除他以外的人碰过,陌生的触感层层递进地爬入他的感官世界,让他一时有种灵魂都在颤抖的感觉。模糊的视线里,安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安玉只穿了白色的亵衣亵裤,慢慢蹲下来后,大半身子被水打湿,披散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身后。“这东西有被人碰过吗?”安玉问。季明里用力喘着气,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实际上他压根没有力气做多余的动作。“碰过女人吗?”安玉凑了上来,像方才那般面贴着面问。季明里自然回答不了。“男人呢?”话音未落,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安玉一顿,低头看去,顿时笑出声来:“看来最近没有。”再后面的事,季明里有些记不清了,隐约间安玉似乎又碰了他的脚,好在今晚不像昨晚那般疼。季明里的意识沉沉浮浮,他半梦半醒,不知过了多久,几乎快要睡去时,他紧绷的神经仿佛被一颗石子弹了一下,猛然将眼一睁——他从浴桶里坐起身来。水随他的动作晃**,发出哗哗声响,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定睛一看,这屋里哪有安玉的身影?季明里僵硬许久,才泄力一般地靠回浴桶边上,他抬手捋了一把头发,甩掉手上的水后,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怦怦直跳的心久久没能平静。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怎么又做这种梦了?依然是和安玉有关的梦,可今晚的梦比昨晚的梦清晰太多,就连安玉时轻时重的力道都能回忆起来。季明里觉得诡异、觉得匪夷所思、觉得某些东西像是脱缰的野马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绝尘而去。这些感觉让他惶恐不安。他吸了口气,双手撑在浴桶边缘,正要起身,却冷不丁地瞥见了地上的大滩水渍。季明里眉头一皱,停下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跨出浴桶。他沿着浴桶转了一圈,确定就是桶里的水漫出去才洒到地上,可他泡澡时规规矩矩地坐着,怎么可能让水漫出去?除非——如梦里那般,安玉也坐进了桶里。这个猜测有如一道惊雷在季明里的脑海里劈响,仅是刹那间,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他顾不得思考其他,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连腰带都没系,便推门而出,直奔隔壁屋子。屋子门窗紧闭,黑黝黝的,没透出一丝光亮。季明里按捺住心跳,将门敲得砰砰作响。半晌,里面传来安玉迷糊的说话声:“谁啊?”“我。”季明里说,“你开一下门。”“等等……”安玉的动作慢慢吞吞,季明里又等半天,才听得咔嚓一声门栓打开,接着面前的屋门被一点点拉开。安玉手里拿着一只蜡烛,夜风从门缝里吹进去,烛火不停地跳,明明灭灭的光影在他脸上如水纹一般涌动。季明里等得不耐烦了,索性伸手掌住屋门,一把将门全部推开。门撞上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刺耳。安玉被季明里粗鲁的动作吓到了,连忙后退两步,同时伸手护住快被吹灭的烛火。“怎么了?”安玉惊恐未定,很小声地问,“出什么事了吗?”季明里看他一眼,只道:“你把屋里的蜡烛都点上。”安玉不明所以,但看季明里脸色阴沉,不得不转身照办。没多久,屋里一片亮堂,七八只蜡烛都被安玉点上了,分别放于屋里的各个位置。安玉恐惧未消,在白色的亵衣亵裤上披了件外衣,双手抱臂,站在角落瑟瑟发抖。季明里从进屋起就在到处查看。门槛是干的、地面是干的、安玉的衣裤也是干的。若方才的梦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那安玉定会留下痕迹,水痕也好、打湿的衣裤也罢,总有一样东西会证明安玉去过他的屋子。季明里沉着脸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凌乱的被褥和枕头,转向边上惴惴不安的安玉:“我刚敲门时,你在睡觉?”安玉点了点头:“我都睡着了。”季明里抓起被褥一角,用力一掀,**什么都没有,上手一摸,也是干的,没有一点湿润。这时,安玉仿佛看出一些苗头,小心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问道:“你在找什么吗?”季明里看着安玉的脸。漂亮的脸上充斥着小心谨慎、惊疑不定以及莫名其妙等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座巨山,压在安玉肩头,让安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副模样和他梦里的样子截然相反。他也从未见过安玉露出梦里的笑容和表情,像是披着同一张皮的两个人,那样的笑容和表情绝不会出现在眼前的安玉脸上。季明里绷着的气松了一半,他对安玉招手:“过来。”安玉眼里有着明显的忐忑和害怕,犹豫片刻,还是慢慢走了过来。季明里忽然伸手抓住安玉的肩膀。安玉一个激灵,险些原地蹦起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季明里说,“我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安玉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情?”季明里没有回答,手从安玉的肩膀摸到胸口、再到腰间,为了避嫌,他没敢摸得太重,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衣服,一路往下,碰到裤腿。全是干的。季明里站起身来:“这套衣裤不是你的吧?”“李二壮找给我的。”安玉回答。“他还给了你哪些衣服?”安玉指了下季明里身后:“全在那个柜子里了。”季明里走到柜前,打开柜门,差点被里面层层叠叠的衣服惊掉下巴,他在帮派里住了几年都没囤下这么多衣服。“李二壮说有很多衣服你们帮派的人都穿不得,与其放着浪费,不如拿给我穿。”安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所以他都拿来了。”季明里:“……”虽然他们的确从一些人手里打劫到了很多穿不得的衣服,但是李二壮对待安玉是不是过于殷勤了?之前季明里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深究,这会儿仔细想来,越想越觉得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