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说:“外面都是我们的人,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丫鬟吓坏了,赶紧点头,抬脚便往屋后走去。安玉看着她毫无防备地转身, 忽然一个箭步上前, 抬手劈在丫鬟的后颈上,丫鬟眼前一黑, 意识顿无, 身体软软倒在地上。“睡一觉就好了。”安玉轻声说完, 拔出发间的簪子, 他并未像之前对待季明里那般使用药物,而是将发簪握于掌心, 另一只手轻轻推开没有落栓的屋门。王志远住在府里的主屋, 光是卧房就大得离谱。安玉一步步地往里走, 握着簪子的手慢慢沁出汗水。屋子两边都是置物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贵物品, 随便拿一个出去卖都能换一套宅子,每个都价值连城。丰阳城的人只知道裴志远很富有,却远远想不到裴志远有多富有。安玉看也没看置物架上的物品一眼, 他满心满眼都是躺在那张大**的人,不多时, 他来到床边。裴志远已经睡着,并且睡得很熟, 只是气息略显急促,不得不张开嘴帮助呼吸。上了年纪的人都会这样。安玉垂眼看着**的裴志远,眼神和表情都很平静, 看不出情绪的浮动,片刻, 他动作极快地拿出一条手帕塞进裴志远嘴里。裴志远猛然惊醒,第一反应以为丫鬟还没走,谁知睁眼看到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唔唔……”裴志远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来。安玉眼色一沉,手起手落,簪子深深扎进裴志远的喉管里。裴志远闷声咳嗽,嘴里溢出的血瞬间打湿手帕。“裴志远。”安玉在裴志远无比恐惧的眼神中喊出了他的名字,弯腰直视裴志远那张写满痛苦的脸,他说,“薛锦之,你还记得他吗?”裴志远两眼几乎睁到极致,眼球突出,上面布满血丝,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安玉,颤巍抬手:“你……你……”可惜喉咙漏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是薛锦之的儿子。”安玉缓缓压低身子,半跪在床前,说话间,簪子拔出又刺入,把裴志远的喉咙上扎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裴志远痛苦至极,可嘴被堵住,连呼救声都发不出,他被血水呛得不停咳嗽,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安玉冷眼看着他垂死挣扎。“你……”裴志远颤抖的手终于指到他的脸上。安玉朝他一笑:“你们这些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我会一个个地收拾,放心吧,你那个在京城过寿的大儿子也跑不了。”簪子和手都沾满了血,安玉将簪子上的血擦到裴志远的被褥上,收敛笑容,缓缓站了起来。裴志远的手没了力气,落在床沿上,但还吊着一口气。“等死的滋味不好受,轮到你来熬了。”安玉云淡风轻地说完,转身走出屋子。另一头,季明里等人匆忙回到马车上,安玉已经团着薄被在马车上睡着了。他们用裴家的牌子顺利出了城门,一路直奔浪山。今晚收获不少,所有人都很兴奋。周贵和陈六儿跟着季明里坐的一辆马车,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消停过。“真是看不出来啊,裴家竟然如此有钱,随便摆在屋里的一件装饰物都是真金打造。”“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堆放在他们屋里的哪儿是摆设,分明是百姓们的血肉。”“下个目标是谁?”“缓缓再说。”季明里打断他们的对话,“我们贸然闯入裴家宅院,官服肯定会彻查,到时候查到我们头上,我们还得想办法避过去。”周贵撇了撇嘴:“反正官府有个什么事就喜欢往我们脑袋上套,不如我们一件一件地把那些罪名坐实。”陈六儿连忙点头:“我举双手赞成。”季明里没有接话,只道:“都安静一会儿。”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团在薄被里的安玉,安玉已经睁开眼睛,不知何时醒来了,正望着被夜风吹起的窗帘走神。周贵和陈六儿顺着季明里的视线看去,纷纷闭上嘴巴。回到帮派里已是夜深,大家忙着把战利品拿下马车,周贵和陈六儿也下去忙了。季明里坐在车里没动,直到安玉坐起身来。安玉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方才用薄被包得严严实实,加上车里飘着一股汗味,把血腥味遮盖了,这会儿安玉稍微一动,季明里就闻到了。季明里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季明里。”安玉轻声地喊,“我腿软,貌似走不动了。”季明里说:“我扶你。”安玉眼巴巴地望着他:“你背我吧,你好久没背我了。”季明里:“……”若他没记错的话,他似乎也就背过安玉一次。季明里起身抓住安玉的胳膊,试图把安玉提起来,结果安玉真如他所说那般双腿都是软的,怎么都站不起来。等到外面的人逐渐散去,赶马车的李大壮过来敲门。季明里犹豫了下,只得在安玉面前蹲下身。安玉熟门熟路地爬到他的背上。车下的李大壮见车里同时出来两个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两个月来,谁都看得出来安玉很黏他们帮主,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李大壮只是表情复杂。“去休息吧。”季明里对李大壮说,“剩下的事明早再商议。”李大壮赶着马车走了,季明里背着安玉朝他们所住的院子走去,在山上安营扎寨的坏处就是山上几乎没有平地,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季明里奔波了一晚上,满身是汗,被夜风吹干了又冒出来,安玉趴在他的身上,他的后背和肩膀上已经湿了一片。然而安玉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下巴抵着他的肩头,不知道又在走神还是在昏昏欲睡。快走到院外时,安玉的声音被风吹来:“明天把从裴府拿到的物件整理一番,能换成现银的全部换成现银,部分放进银库,部分用于修建望京客栈,部分分给你的兄弟们,剩下部分拿去丰阳城里打点。”季明里习惯了安玉在这方面发号施令,完全忘了安玉起初还是作为人质住在他们帮派里。“好。”季明里很好脾气地说,“我明早就吩咐下去。”安玉拍拍他的肩膀,之前他的后肩被衙门的人所伤,原以为伤口要过上一两个月才会好,谁想现在早已恢复如初。“季明里,把浪浪帮派做强做大光靠抢不行,得把势力扎根在丰阳城里。”安玉抱着他的脖子,“不过靠西城那些人起家不失为一条捷径,以后我会帮你,帮你将浪浪帮派发展起来。”安玉的脸颊贴着季明里的脸颊,肌肤相触,十分亲密。季明里不适应地往旁偏了偏头,感觉鸡皮疙瘩出了一身。把安玉放到屋里的**,季明里说:“明儿是我们五年前成立帮派的日子,大家想好生庆祝一下,会在帮派里设宴。”安玉轻轻点头。季明里说:“明儿没什么要事,你可以好好休息,院里的活儿也不用你干。”“那谁干?”安玉坐在**,仰头看他,翘起嘴角时好看极了,明明眼里只有烛火跳动,却仿佛有星光闪烁,“你干吗?”季明里叹了口气:“平常不也是我干得多吗……”表面上是安玉打扫洗衣干活,实际上每一样都做得笨手笨脚,每次都要他来善后,如今院里的小厨房被打扫出来,有时候还要他烧上几道菜。安玉眯起眼睛,脸上笑意更甚,他忽然张开双臂抱住季明里的腰:“季明里,你真是个好人。”这句话被安玉说了无数次,季明里也听了无数次。但这是第一次,安玉上手抱他。和方才的背不同,他背安玉必须接受身体碰撞,他总不能隔空背起安玉,而这次是安玉主动的,将脸颊贴在他的腹部上,隔着一层不厚的衣服,他清晰感受到了安玉脸上的温度。他被那一点温度烫着了,惊慌失措地伸手抵住安玉的肩膀,一把将人推开。他大脑空白,惊吓之余没拿捏好力道,居然推得安玉一个后仰,后脑砰的一声撞上床那边的墙壁。听声音应该撞得不重,可也不轻。季明里:“……”安玉表情呆滞,双手软软落在**,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季明里深吸口气、吐出口气、又深吸口气、又吐出口气……反复几次,心跳仍旧快得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恨不得时间倒流,他也没想下那么重的手。“安玉?”季明里双手磨着衣服,讪讪地喊,“那个……我……刚刚对不住了……我不是有意的……”安玉没有说话,目光怔怔望着床顶。“安玉?”季明里又喊一声。“你走。”安玉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极冷,和方才的软声细语对比鲜明。“安玉……”“我让你走啊。”季明里欲言又止,一阵思索后,转身走了。结果还没走出门,身后响起一阵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啜泣声。季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