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漫天的桃花雨中相拥,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从此再也不提退婚的事。”陶澜以这句话结束了他的演讲。孟秋庭:“那么多桃花落下,是有人在桃树上摇?”陶澜:“不是,这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表达我当时激烈的情绪。还有,心中的甜蜜也美化了回忆。”孟秋庭“嗯”了一声,没再说其他。江怀黎不知何时以手撑额,长袖遮住了他的面容。茶室安静了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孟秋庭又慢慢喝了一杯茶,问:“怀黎,你真要嫁给澜王吗?”江怀黎声音不大但坚定,“是。”孟秋庭重重叹了口气,“外公不是不能接受你跟男子在一起,可是你知道你跟澜王成婚,做一个男王妃意味着什么吗?”江怀黎起身,跪在他面前,双手交叠于地上,以头相触,他说:“怀黎不孝,辜负了外公的期望。”孟秋庭移动一步,紧握住他的手腕,“怀黎,你只要跟外公说一声你不想嫁,只要你说一声,外公就……”“怀黎愿嫁。”江怀黎打断他。少年跪地时,脊背弯曲,长发垂于两侧,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慢慢沉沉,“怀黎想跟澜王成亲,愿外公成全。”“你、你怎么如此糊涂!”“孟老要棒打鸳鸯就打本王一个吧,是我在尚云寺逼他的,都是本王的错。”不等孟秋庭反应,陶澜对外面的乐康喊:“乐康,荆条准备好了吗?”“马上就来了王爷。”乐康竟不知何时找来了一捆荆条,正向院里拉。陶澜:“本王这就给孟老负荆请罪。”“……”“罢了,罢了。”孟秋庭挥了挥袖子,一身疲惫,“你们走吧,算我白来一趟。”陶澜拉起江怀黎,对他说:“孟老没白来,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孟秋庭:“……”不给他反应和继续盘问的机会,陶澜忙拉着江怀黎走了。乐康问:“王爷,这些荆条?”陶澜:“留在这里,让孟老随时能看到本王的心意。”孟秋庭听到后,差点当场让人把荆条扔出去。他们走后,小厮进茶室时愣了一下,竟然看到老爷双眼泛红。一见到有人来,他头就转了过去,“什么事?”本来是见人走了,来收拾茶盏的,听他这么问,小厮小心地问他:“老爷,今晚还见刘大人吗?”孟秋庭沉默片刻,说:“见。”另一边江怀黎和陶澜坐上了马车。陶澜呼了口气,“好紧张。”江怀黎:“……”没见他哪里紧张,紧张还能说出那么精彩的“心动契机”?陶澜看了他一眼,江怀黎垂眸安静坐在马车上,没应他的话。他的睫毛很长,垂眸时看着就容易有落寞之感。他说:“我们怀黎受委屈了。”刚才跪在地上跟孟秋庭说他愿意成婚时,少年手面上的血管都比平时明显了很多,字吐得比平日慢,每一字都带着沉沉的气音,好像很难发出来。江怀黎抬眼看向他,“没有委屈,今日多谢王爷。”陶澜认真安慰他:“别委屈,等我登上皇位你就是丞相了,科举只是途径。”“……”江怀黎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肯定自己能登上皇位。陶澜又伸出手,“怀黎,要再拉一下吗?”江怀黎:“已经见过外公了,为何还要再拉?”“就见这一次吗,以后我们每次见孟老,不都是要在他面前假装爱人的吗?”陶澜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刚才的牵手不算爱人之间的牵手,我知道独属于爱人之间的牵手方式,你要不要学?”江怀黎睁着他那双清冷好看的眼睛看着陶澜,看得陶澜都要心虚时,把自己的手伸了过来。陶澜心满意足,扬唇教他牵手:“双手交握不是最亲密的牵手方法。要掌心相合,十指交叉,这样贴得最紧密,最不容易松开。”江怀黎按照他说的方法去牵他的手,五根手指根根插到他的指缝里。动作很慢,带着试探。垂着长睫,看得认真,几缕长发因歪头的动作从肩头滑落,垂在腰间。陶澜抬头看到他认真的好奇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心上忽然一动,他竟从这张清冷的脸上,看出了乖的感觉。“这样?”江怀黎问。陶澜倏然回神,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江怀黎疑惑地看向他,“要这么用力?”“也不用,不过,握得很用力的话,一定程度上能说明喜欢得很深。”陶澜说着,从江怀黎对面坐到了他身边。江怀黎疑惑:“王爷坐过来做什么?”陶澜:“以后我们牵手时就是这样并排走啊,要先习惯。”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互相习惯彼此的体温和肌肤触感。车里气氛很好,澜王不发疯,江怀黎慢慢放松,连心都静了很多。“怀黎,你对我婚后有什么期待吗?”他补充了一句:“说实话。”江怀黎委婉地说:“希望王爷脾气好点。”有一点黑气冒出来了,“还有吗?”瞥到他的脸,江怀黎说:“没有了。王爷对我有何期待?”虽然他们不会成为真正的夫夫,但只要不过界,江怀黎愿意配合他,做一个合格的王妃,让彼此都过的舒服。陶澜忽然笑了,他说:“我对你的期待都在你的名字里了。”“名字?父亲跟我说是心怀天下,不负黎民。”江怀黎惊讶,“王爷对我还有这么大格局的期待?”“不。”陶澜眼睛笑起来时有些亮,“不是心怀天下,不负黎民的怀黎,是怀抱黎明的怀黎。”江怀黎愣了一下,又恢复成清冷的模样,“名字是父亲起的,听起来却像是王爷给我起的名字一样,王爷还真是各方面想给我当爹啊。”陶澜:“……”澜王大婚倒计时,五日。京城传闻,当世大儒孟秋庭进京为外孙做主,澜王带一捆荆条上门挑衅,孟秋庭气的一天都没出门。孟秋庭可是天下文人之首,不知道他能否为这场大婚带来转机?澜王大婚倒计时,四日。京城传闻,孟秋庭拒去江府,江怀黎这边起了内讧。孟秋庭觉得江府无能,自己进宫去见皇上,在御霄宫待了两个时辰,回来时看着苍老了很多。孟宅门前的槐树落了孟老一身槐花,花色和他的白发不分上下,好不苍凉。这一日,江怀黎依然在江府试穿婚服婚鞋头冠等。下午,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江府给江怀黎传话,“江公子,皇上说,您大婚之后,弱冠之前,还可去稷学宫读书,作为澜王的伴读。”江怀黎忽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稷学宫分两院,一院给公主和公主的伴读读书,一院给亲王皇子和他们的伴读读书,没有给王妃读书的地方。王妃应该帮王爷管理内宅,男王妃身份更敏感。江怀黎以为,他跟澜王成婚后,再也不能去稷学宫,不能做很多男子正常可以做的事,在明面上只能困于内宅深院。他竟还可以去稷学宫读书?李公公看出了他的惊讶,跟他说:“是孟老去求的皇上,孟老说愿意留在稷学宫执教,只求皇上让江公子继续在稷学宫读书,正常读到弱冠之年。”江怀黎抿唇,心中酸涩。孟府人不入朝堂。外公说不在官海沉浮,不被权力把持,才能保持诗书传天下的初心。他进了稷学宫,想不被卷进去就难了。或许,他在来京的路上就知道,一旦踏进京城就躲不过。年老离乡,以后,他就要留在这座京城中。皆是为了他。李公公又说:“稷学宫只有亲王皇子和伴读读书,江公子成了澜王妃后,自然不能再给明王做伴读了,其他亲王皇子也不合适,只有一人。”江怀黎:“澜王。”“是了。”李公公说:“皇上让奴去跟澜王说,问他要不要和江公子一起去稷学宫读书。”陶澜从小不在稷学宫读书,听说他经常日上三竿才起床,不知是不是因身体原因,应该很不愿意每日早起去稷学宫。果然,李公公说:“王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呦,说什么他换个世界竟然还要上学,什么稷学宫的上学时间比高三还可怕,反正奴是听不懂。”江怀黎笑了一下,都能想象当时他发脾气的样子,冒着阴鸷黑气,桃花眼迷成可怕的样子,声音一定很大。至于他的话,听不懂就对了。李公公看着他唇角的浅笑,满意地笑了,他说:“这事本来可以等婚后再说的,皇上让奴现在就来告诉江公子,皇上说希望公子大婚能开开心心的。”江怀黎立即说:“谢皇上恩典。”他又对李公公说:“可否请公公帮一个忙,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向外说。”他怕这事生变,不想这么快让江鸿知道。李公公:“自然。”送走了李公公,江怀黎又跟唯一听到的江安说:“李公公的话不要向外说。”江安点头。江怀黎不放心地叮嘱,“不能告诉江鸿。”“放心吧少爷。”江安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刻字,笑弯了眼,“当然不会跟他说,我是向着少爷的。”昨天下午见了陶澜后,一直到今天下午都没再见,他身上也没有陶澜的东西,江安却依然向着他。时间比之前长很多,偏向也比以往更明显。昨天见面和之前明显的不同是,他和陶澜牵手了,牵手好几次,不同手势。牵手这种更靠近陶澜,和他更亲密的行为,效果会更好更持久?本立即要去感谢孟秋庭的江怀黎换了主意。大晟婚礼习俗,结婚前三天,双方不能见面。也就是说,过了今天,接下来三天他都不能和陶澜见面了。三天没有他。时间太长了,不知道江府的人会变成什么样,慢慢能下床的江鸿又会做出什么事。江怀黎又来到了澜王府。他先感谢陶澜:“谢谢王爷愿意跟我一起去稷学宫读书,要辛苦王爷了。”陶澜脸上的阴郁还没散完,冷着脸道:“你知道就好,那可不是普通的辛苦。”“嗯。”江怀黎又说:“我还要去感谢外公,王爷要一起去吗?”陶澜:“……”“你就看不得本王在家躺一天是吧!”“免费的就不知道珍惜,把本王当廉价劳力用是吧?”江怀黎:“不敢。”半晌,陶澜问:“去见孟老,我们还得假装互相喜欢,还得拉手?”江怀黎“嗯”了一声。陶澜已经走到了门口,“还等什么,走啊。”江怀黎:“……”一坐上马车,陶澜就把自己的手伸了过来,“练习一下?”江怀黎把手放到他手里,被他握住了。这一刻,他倏而安心。大概是因为,只要他和这只手相握,他的世界就会恢复一段时间的清明,混沌错乱和伤害都会远离他。此时连马车外的喧嚣好像都消失了。不知道陶澜握住他的手是什么感觉,大概是父亲握住儿子的手的开心吧。想到这里,江怀黎告诉自己,这样他应该更安心才对,不要冷脸。这次江怀黎没问“可以了吗”,陶澜也没问“熟悉了吗”,两只手拉了一路,因为时间过长,相合的掌心比别处温度高了不少。和上次一样,到了后,陶澜先下车,下车后对江怀黎伸出手,江怀黎扶着他的手下车。不同的是,江怀黎手放到他手上后就没再收回去,两人手牵着手走进了孟宅大门。期间,陶澜看了一眼江安和乐康,见他们正盯着他和江怀黎握在一起的手,心满意足。孟秋庭一看到他俩手牵手走进来就梗住了。“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两只手分开了。骂了这一句,之后孟秋庭倒没再说陶澜什么,他也知道陶澜要跟江怀黎一起去稷学宫读书了。澜王体弱,小时候都没做过的事,现在要陪江怀黎一起去,可见他对江怀黎是有真心的。“外公,李公公都告诉我了,是怀黎不孝,让外公……”他没说完就被孟秋庭打断了,“怀黎,你不如外公豁达,外公什么地方没去过,留在京城怎么了?这里有我外孙承欢膝下,有文人墨客可以相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这么想,带着江怀黎心中也轻松了很多。这次孟秋庭留他们吃晚饭,关于他们的婚事什么都没说,气氛和乐。只是还没吃完饭,江府和澜王府的人就来叫江怀黎和陶澜了。婚期不到四天,他们两个也成了大忙人。有人来叫,原本他们应该各坐各府的马车回去,江怀黎站在江府的马车前不动,只看着陶澜。陶澜:“……”陶澜也没法上澜王府的马车了,他对乐康说:“要命,他怎么这么粘人?”乐康其实没看出来江怀黎粘人,在他视角里,只是江公子在上车前,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但他说:“接下来三天都见不到王爷了,江公子不舍得王爷吧。”陶澜“啧”了一声,转头钻到了江怀黎的马车里。江怀黎:“王爷怎么来这个马车了?”陶澜瞥他一眼,“明知故问。”说着坐到了江怀黎身边,把手伸了过来。江怀黎什么也没说,自动把手放到了他手里,补充“清明之气”。“怀黎啊,我们三天不能见面了。”“嗯。”“你要是想我想的睡不着觉怎么办?”“……”可能是三天不能见了,江怀黎没实事求是地否认,他说:“那就写信吧。”陶澜又是一副“你怎么这么粘人”的表情,无奈地说:“行吧。”澜王大婚倒计时,三日。澜王在家等了一天江怀黎的信。没有收到。澜王大婚倒计时,两日。澜王在家等了一天江怀黎的信。没有收到。澜王大婚倒计时,一日。江怀黎的嫁妆已经开始向澜王府搬了。陶澜在澜王府走来走去,走了几圈后,捂住胸口瘫坐在了贵妃椅上,气喘吁吁地对乐康说:“乐康,本王病了,真没想到。”澜王生病很正常,乐康不知道“真没想到”四个字从何而来。他这么想着,已经开始给王爷把脉查探,“王爷身体好像没什么问题。”陶澜摇头,“很严重。”乐康不敢托大,立即说:“奴才这就让人去请太医。”“太医也治不了。”陶澜绝望地说。乐康真的开始担心了,“王爷具体是哪里不舒服,什么症状?”陶澜:“是婚前焦虑症。”乐康:“奴才闻所未闻,这是何病?”陶澜瞥了他一眼,“你们古人就是不注重心理健康问题,连这个都不知道。”乐康从善如流,“以后乐康一定会注意。”不过心理又是什么?心脏病理?“不行,我得给怀黎写信。”他站了起来。“不行,太严重了,写信也不行了,我得去见怀黎。”他去换衣服了。乐康好像悟了。不过,“按照皇室规矩,王爷今天不能见江公子。江府规矩也很重,应该不可以。”“你怎么突然不机灵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怀黎院子附近只有两个江府护卫,你找人稍微解决一下,本王翻墙进去不就行了?”乐康:“……王爷说的是。”这两天江府依然很忙,直到大婚前一晚,所有东西才都准备好,江怀黎也终于能清净清净。他在窗边书案上给陶澜写信,才刚写下“怀黎一切皆好,王爷勿念”,就听到院子里的江安叫了一声。他放下笔出门,见江安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西墙边。墙边站着一个一身低调黑衣的人,澜王殿下。江怀黎只是惊讶了一下,立即让江安去门口守着,把澜王带到房间,问他:“王爷怎么来了?”陶澜一脸阴鸷,阴鸷里能看到委屈,“你怎么不给本王写信?”江怀黎看向书案上刚开始写的信。陶澜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了那句话,“……”“你、你……”陶澜不敢置信,“你一切皆好?”江怀黎点头,“有些小麻烦,算不上什么。”陶澜不说话了。江怀黎不明白他忽然沉默的点在哪里,问他:“王爷怎么了?”陶澜说:“怀黎,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结婚。”“……”江怀黎说:“我应该知道。”他对他这莫名的话是在无奈,“我嫁给一人为男妻就罢了,难道还要嫁一个二婚男吗?”“你怎么能嫁二婚男!”听到这话,陶澜自己先气了起来,他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第一次结婚,得了很严重的婚前焦虑症。”江怀黎第一次听这个症,但是从字面意义上大概也能理解是什么。陶澜又问:“怀黎啊,你没有婚前恐惧症吗?”按说,江怀黎应该有婚前恐惧症才对,他原本就很抗拒这场婚礼,结婚对他来说,是前程的摧毁。“没有。”江怀黎说,“或许是在皇上刚赐婚那几日已经恐惧过了。”他真没有婚前恐惧或焦虑,他不遗余力地反抗过,既已改变不了,不如坦然接受,再另做其他规划。何况,他婚后还可以去稷学宫读书,这是他以前都没想到的,对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和安慰。婚后都可以去稷学宫读书了,或许,或许,其他事也可以呢。或许,还有他以前没有想过的事可以做呢。整个江府,只有母亲一人不希望他那么辛苦。她曾跟他说,不必如此紧绷。他出生高门,走的是以皇子伴读之身考取功名的路,这条路比寒门考生要轻松,至少他就早得到皇上的信任和喜爱,殿试就有优势。就算科考不成,还可以受门族荫庇,通过察举谋得一官半职。他问母亲,如果他没有这些呢。母亲回他,那他说不定会有另一片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当时他还不是很懂,现在懂了,懂了也能坦然接受这场婚事了。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处于何种境地,都有能走的路。也不存在他成了澜王妃,十五年的书就白读了之说。因而,没什么好恐惧和焦虑的。陶澜见他真的没有婚前恐惧症,幽幽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会有一场病友交流。”他们马上要成为夫夫了,不会有夫夫之实,其他夫夫义务江怀黎愿意承担,比如关心王爷的身体。他提前适应了一下,温声问:“王爷为何会焦虑?”“哎,就是,怀黎你知道吗,我有信心做好一个好爸爸,事实证明,我做的确实也不错。可是,我没信心做好一个好夫君。”他很焦虑啊,“做不好夫君的爸爸还是一个好爸爸吗?”江怀黎:“……”他莫名就懂了他口中“爸爸”的意思。懂了以后,他就很后悔,他刚才为什么要问?江怀黎冷下了脸,“要是没有其他事,请王爷先回吧。”陶澜脸黑了,“还没结婚,你就做出把本王赶出来房间的事来了?”江怀黎态度很坚决,“结婚前一日见面本就不合规矩,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你、你要本王走,也得给本王一个梯子啊。”陶澜一身阴鸷之气,“这是权谋文又不是武侠文玄幻文,本王不会轻功也不会飞!”“……”江安面容呆滞地从别院扛来一个梯子。大婚前一晚,澜王爬梯子翻进未婚夫的愿意,从未婚夫院里翻墙走了,前后不过一刻钟。澜王大婚倒计时,零日。全京城上到皇族权贵,下到黎民百姓都关注的澜王大婚,终于来了。京城早上开启得都比往常更早一些。各大观婚酒楼茶楼早在十日之前就被预定一空,天刚蒙蒙亮就开门迎客,好不热闹。就连花轿途径的路边,一大早都站满了人。其中有画师,有乐师,还有做生意的人,摆摊卖鲜花的、卖婚庆用品的、卖花生红枣的、卖话本的应有尽有。之前钦天监说今日有雨水,有人说有雨正常,那是江公子的泪,恨不能四月飞雪。没想到,今日大晴,灿烂的日光把红绸里的金线照得闪闪发光,半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金红之中。最为耀眼的是江怀黎身上的红。今日江怀黎寅时三刻就被叫起床了,满院子的家奴伺候他洗漱梳妆。婚服繁琐,一层又一层,青鸾飞,祥云绕,最后由玉带相束。四个家奴提着他的婚服尾摆,让他坐下梳头时婚服不垂地。很多女子化的成婚仪式都被陶澜否掉或替换了,但最后的婚礼流程是由皇上敲定的,梳头这一项就保留了。在皇上看来梳头祝福是吉利,不能没有。他特意让江昭容来为江怀黎梳头。本来梳头之人,是本族有福的女人。江怀黎母亲已逝,抛开某个没人敢谈的事,江昭容来为江怀黎梳头,不仅是圣恩,也合适。她拿着檀木梳落在他的头顶,一直梳至腰下。“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①她的动作很温柔,声音轻轻的,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江怀黎通过铜镜,看到她握着自己的头发,低头静默不言,似是在哽咽。旁边有人提醒,“娘娘,不要误了时辰。”江昭容又梳了一下,说:“如此便可。”梳头祝福原本有四下,他只梳了三下,第四下是“多子”。接着,她把做好的那顶头冠戴到江怀黎头上。原本还有妆娘要来给江怀黎描眉点唇,江怀黎拒绝了,只让她稍微修了下眉。即便这样,装扮结束的他,还是让满屋的人难以移开双眼。一直青衫素衣的人,今日可以算得上是盛装打扮,一身华丽红衣,头戴宝石头冠,那宝石不一味求大,大小不一,蓝白错落,璀璨如漫天星河。最美的一方星河被人为地移落到他头上,闪耀的星光滑过眼眸,恍若天人。天人之姿被一块长长垂膝的喜幜遮住。江怀黎被眼眶发红的江安扶着,去大堂给长辈敬出门茶。一路顺利,这样的好日子,江鸿竟没出来搞乱。红幔下,江怀黎问江安:“江鸿在哪里?”江鸿应该出来参加他的大婚才对,只要他来,一定会做出什么。江安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他身后的江福回的话,“少爷,昨天澜王府来人说,鸿少爷身上伤还没好利索,带血是为不详,今天不让他出门。”江怀黎没说什么,款款走进大堂。另一边,陶澜比江怀黎还要忙。他和江怀黎差不多时间起床,任由一群人把他装扮完,身着红色莽服去宫里给太后、皇上、皇后行礼,再带着礼部官员、内库官员、护卫等九十九名,去江府接亲。当然他见了江府长辈不用再一一下跪了,只需简单弯腰见礼,他就可以把他的怀黎接回家了。起身时,他得意地看了一眼江浩严。江浩严:“……”今日是儿子大婚之日,他努力维持着脸上“开心”的笑。陶澜走到江安前面,从他手里接过江怀黎的手。不是第一次牵手了,但两人都觉得对方此时有些紧张,手的温度比之前要高。陶澜低声说:“怀黎,我来接你了,带你去澜王府。”江怀黎“嗯”了一声。他牵着他的手走出江府大门,坐上花轿。礼炮一响,喜乐相伴,花轿就起来了,前路红灯高挂,后面跟着十里红妆。坐在花轿里的江怀黎终于轻松了些。原本江府到澜王府的距离不远,虽是一东一西,但都在靠近皇宫的内城,这次却不走最近的路,要绕很长一段。江怀黎有很长的休息时间。中后途听到外面过于热闹的声音,以及什么落在花轿上的声音,他实在好奇,掀开头上的红幔,又小心掀出一线轿帘。前方入目的人山人海惊到了他。每个人都面带同情地看着他的方向,有人都哭了。江怀黎:“……”满怀同情的京城百姓,向花轿上扔了不少鲜花。很快,他们的同情就被打断了,不只是后方,前方人群中也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江怀黎后移一点,抬头看,看到了漫天飞落的红包。一看就是前面的迎亲队伍撒的,或许还不只是他们。围观的人踮着脚抢红包,有一男孩在蹲在地上捡到一个红包,打开后掏出几枚铜钱,立即举着双手欢呼,“王爷大婚快乐,王妃大婚快乐!”江怀黎:“……”江怀黎放下车帘和红幔,端坐于花轿中到了澜王府。澜王府大门张灯结彩,有一众官员在等待。陶澜又亲自接他出轿,“怀黎小心,要跨火盆了。”江怀黎“嗯”了一声,后面的婚服被人抬起时,听着喜娘的唱叫,抬脚跨过火盆。礼部的人跟他讲婚礼流程时,每一项的注意事项和意义都跟他说了。跨火盆是去晦迎吉。他本不信这些,亲历这些仪式,在鞭炮声中,在祝福声中,在热闹的喜气中,被陶澜牵着手跨过火盆那一刻,他真的希望,火盆能把这一年缠绕在他身上的霉运和莫名的晦气全都去掉,自此清明顺遂。跨过火盆,就是拜堂了。按照大晟亲王的婚礼规制,出宫建府的亲王大婚,亲王迎亲前需进宫向皇上皇后行礼,而皇上一般不会再来亲王府,但或许是对这个儿子的偏爱,这次皇上来澜王府了。拜天地,拜帝后,夫妻对拜,礼成。拜完堂,江怀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而陶澜还要出去敬酒。澜王大婚,所有二品及以上的官员和命妇都要参加,他当然不用全部都敬,但宗族长辈就够他喝的了。把江怀黎送到房间后,他一点也不想去,“太不合理了,这婚礼流程,一是要累死新郎,二是要喝醉新郎,不管是哪项新郎都没法洞房了。”房间里有好多人在,江怀黎无法回他,反正他们也不用洞房。“请问,有人还记得本王是个病人吗?”没人回应他。叹了口气,他还是去了,难得的没有黑脸,只是去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或许是太累了,他把接下来要给他们唱交祝歌的命妇等人赶走,说接下来的流程他都知道,不需要她们在这里唱歌引导。江怀黎听着他把人赶出去,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脚步声向自己靠近。“怀黎啊,折腾了一天,累了吧?我这就给你把这东西掀开。”有人倾身靠近他,拿起垂落他腰间的红幔,接着,江怀黎就在满堂喜色和辉煌的灯火中,看到了一身红色蟒袍的陶澜。陶澜正看着他,目光灼灼,江怀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问:“要喝合卺酒了吗?”“啊?啊。”陶澜好像没反应过来,一点点把长长的红幔卷起来放到一旁,才说:“怀黎想喝吗?”江怀黎道:“我们只是为圣旨结婚,王爷若是已经喝了很多酒,就不喝了吧。”“说的对。”他看起来真的喝了很多,垂眸片刻,拍了拍自己的头,才抬头对他说:“可以不喝合卺酒,但婚戒得带。”江怀黎:“婚戒在哪里?”“那里。”陶澜指向圆桌。婚房布置得喜庆而华丽,满眼是红色。有一个显眼的大圆桌立于中央,四个腿上各贴了一个“囍”字,上面除了酒,还摆放了不少金银珠宝。陶澜特意让人准备的那两枚婚戒,就在那个圆桌的中央。两人坐到喜桌上,打开两个盒子。陶澜解释:“别误会,这婚戒没什么特殊意义,不是要困住你,就是留个纪念品。”江怀黎:“我知。”陶澜取出绿玉戒指认真地带到江怀黎的无名指上。在他的注视下,江怀黎取出另一枚血玉戒指,同样带在陶澜的无名指上。一红一绿两枚玉戒戴在不同手指的相同位置,在灯下闪着温润的光。陶澜:“这样,怀黎,我们现在是夫夫了。”江怀黎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背德”之类的,当即接话:“嗯,以后请王爷多指教。”陶澜笑了起来,酒后的他,眼睛很亮,就这样在满屋的灯火下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对他伸出手,江怀黎下意识想避开,又想到他可能只是喝醉了,坐在原地没有动。那只手落在离他的眼很近的地方,小心翼翼,将触未触。“远黛眉,清水眸,驼峰鼻,薄情唇……没错,是我的怀黎啊。”他每说一处,手指隔着一点点距离向下缓慢移动一点,眼睛又亮又深,好像藏着什么明亮又沉甸甸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江怀黎产生了一种他是陶澜的珍宝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