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不对啊,”一位道长恍惚着开口,“你们接亲不是只能接合过八字的吗?”在场那么多人,只有制片人老臧符合条件。道长们本以为,接亲的轿子来了之后,会面目标明确带走老臧,哪想到对方来了把他们都审视一遍,还想都带走。“这不是可以先上车后补票吗?”媒婆鬼不以为意,“你们人间这样做的还少?人我带回去了,还怕他跑了不成?”道长们:“………………”“那是不是还要夸你们一声与时俱进?”谢钦辞挑眉。媒婆鬼用扇子遮住脸,笑道:“谬赞,谬赞。”转而又道:“新娘快上轿吧,不要误了吉时。”别看它看着好说话,一双绿油油眼睛盯在谢钦辞身上,身上鬼气弥漫,轿子边的接亲鬼虎视眈眈,毫不怀疑,一旦谢钦辞拒绝,它们就要强抢了。“谢哥,真要去啊?”谢钦辞身边,顾眠扯了扯他袖子,小声问。“我还没坐过这样的轿子,可以试一试。”谢钦辞饶有兴致看着前面的轿子,抬步往前走。他毫不惧怕的模样让媒婆鬼愣了一下。谢钦辞站在轿边,回头:“不走吗?”媒婆鬼第一次遇到如此主动的,语气发愣:“走,这就走。”轿边的鬼掀开轿帘,红彤彤的轿子里漆黑一片,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嘴,等待猎物主动送货上门。“谢道……”想到不能暴露谢钦辞的身份,和微道长声音一顿,急切问,“谢先生,你三思啊……”谢钦辞正要上轿的动作一停。媒婆鬼的嘴裂到耳际:“新娘这是要反悔?”同一时间,屋里气温陡降,阴气暴涨。道长们拿出法器,面色严肃。“不好,惹怒它们了!”“谢先生小心!”谢钦辞身处阴魂中间,受到的波及最大,阴风中,所有人艰难维持身形,只有他,站在原地,不受任何影响。“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反悔了?”谢钦辞转身,“我只是想,办婚礼总要宴请宾客吧,把他们一起带上。”“啊?”媒婆鬼正要爆发的鬼气被谢钦辞打断。顾眠等人就这么跟在迎亲队伍后面,来到这群鬼的老巢。迎亲队伍在迷雾中穿行,和微道长带着人跟在其后,沉默中,有人出声:“我们就这么跟过去?”顾眠东望望,西望望,满脸好奇:“原来接阴亲是这样的。”时阳荣紧紧跟在和微道长身边:“你一点也不害怕吗?”“有一点吧。”但不多。不知走了多久,队伍停下。前方的迷雾一点点散去,露出迷雾背后的宅院。是一座复古的宅子,宅子里布置得半白半喜,说不出的诡异。“这是臧先生梦中的宅子。”和微道长观察四周。老臧和罗导被几位道长护在中间,从进宅子开始,老臧的脸色就很不好。这座宅子他太熟悉了,他在梦中一遍遍走过,不久前还在这里遭遇了一场炼狱般的折磨,以至他看到熟悉景色后,心脏下意识泛起疼痛。宅子里喜乐震天,喧闹又安静。媒婆鬼带着众人进屋:“新娘子到了——”屋里,一阵带着寒意的大风袭来,所有人被吹得眯起眼。媒婆鬼带着众鬼伏身,做出恭迎姿势。屋里气温越来越低,顾眠在狂风中费力睁眼,对上一双硕大眼珠。“嗬!”他吓得往后退,撞到什么,连人带东西一起撞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周围气温更低了。顾眠身上的伤口沁出鲜血。血腥味弥漫中,另一种更无法言说的味道侵入鼻子。跪伏下的一众阴魂中,站得笔直的谢钦辞格外明显。黑雾裹着阴风袭向谢钦辞,森冷声音从黑雾中传来:“你就是收了我聘礼的新娘子?”黑雾里的目光混着放肆与垂涎,谢钦辞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没等他动作,一旁的媒婆鬼战战兢兢开口:“大王,他不是,收了聘礼的新娘在那边。”顺着媒婆鬼指向的地方看去,秃顶、大腹便便的老臧出现在它视野中。黑雾扭曲了一瞬,森寒声音响起:“你们怎么做事的?”“大王,他不重要,我给您带回来一个更合适的新娘子,您绝对满意!”媒婆鬼哪不知道黑雾中的鬼是什么德行,去接老臧的时候,第一反应就知道大事不好。它要是直接把老臧接来,第一个被吃掉的就是它。所以在看到屋里有那么多人的时候,它想也不想选了其中长得最好的一个,能平息一点大王的怒火也好。它在心中暗恨手下鬼办事不力,出了这么大岔子。“不是,你自己给出的聘礼,你怎么还嫌弃上人家了?”顾眠捂住撞伤的胳膊站起来。“而且你还一次次在梦里把臧先生接到这里,你不应该早知道他的模样?”顾眠一脸不忿看着黑雾,“渣男,不,渣鬼!”“你说什么?”黑雾剧烈涌动。顾眠吓了一跳,往谢钦辞身边跑,一边跑嘴上不停:“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不要脸!”黑雾中的鬼恼羞成怒,伸出一只巨大手臂,直直拍向顾眠。巨手裹挟着腥风朝自己袭来,顾眠大叫:“谢哥,救我!”屋里就那么大点地方,他已经离谢钦辞很近了,谢钦辞大步往前,拽住顾眠手臂,往后一拉,同时,伸手抓向半空中的巨手。那巨手几乎有半个谢钦辞大,拍下来会受怎样的伤可想而知。就在几位道长忍不住上前想要帮忙的时候,巨手在半空中停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控制住了它。谢钦辞抓住巨手,用力一扯。“啊啊啊啊啊啊啊!!!!!!”黑雾中,传来凄厉惨叫声。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道长缩回脚。谢钦辞将扯下来的巨手扔到一边,不疾不徐往前走。他每走一步,黑雾就往后退一步。距离不断拉近,黑雾已经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你别过来!”道长们恍恍惚惚看着这一幕,总有种角色颠倒的荒唐感。谢钦辞转了转手腕,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很不喜欢你刚才看我的目光,既然不会好好看人,眼珠子就别要了吧。”手臂被硬生生扯下的剧痛残留在身体中,透过黑雾对上青年冰冷的黑眸,黑雾里的鬼清晰意识到,他不是说着玩的。恐惧攥紧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黑雾鬼早已忘记来时的初衷,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心念一动,屋里的阴魂开始袭击活人。顾眠、时阳荣、罗导、老臧身上都带了谢钦辞画的符,普通阴魂一靠近,就被弹飞出去。“啊啊啊啊!!!!!!!”老臧抱着脑袋,惊恐大叫。谢钦辞回头。阴魂虽然短时间内伤不到他们,但数量太多,前仆后继的袭击下,给人造成巨大心理压力。几位道长使出各自手段,对付源源不断的阴魂。他们那阴魂数量再多,也比不上朝谢钦辞袭来的。它们在黑雾鬼的操控下,理智全无,只知道攻击,黑雾鬼找准机会,趁谢钦辞被阴魂包围的那一刻,拼尽全力往外逃。门就在前面。快了!黑雾鬼阴狠地想,等它出去,它就把这里毁了,让这群人和这里的阴魂葬送在一起!心中的恶念到达极致,黑雾里的鬼缓缓勾起嘴角。还差一点点。黑雾鬼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即将冲出去的那一刻,一股大力从身侧传来。黑雾砸到墙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力撞击下,整个屋子震了震。谢钦辞踩住挣扎不已的黑雾,居高临下俯视它:“想逃?”黑雾里的鬼被精准踩中脑袋,后知后觉从谢钦辞身上感觉到一股慑人气息。那是绝对的力量压制,是食物链顶端对底层的蔑视,是它在清醒状态下无论如何也不敢招惹的存在。控制阴魂的鬼被制服,阴魂纷纷停下动作,僵硬飘在原地。这个场景是非常恐怖的。无数半透明的“人”悬在离地二十公分的地方,双目无神,动作一致,看得人头皮发麻。“谢哥,我可以过来吗?”顾眠紧紧握住手里的平安符,声音发抖。“可以。”顾眠心头微微一松,小心绕开阴魂,往谢钦辞所在的方向走。“师叔,我们要过去吗?”一名道长问。他们情况说不上好,一次性对上那么多阴魂,饶是和微道长,也感到些许吃力,更不要说他们之前在老臧梦境里受了伤。“去。”几个道长相互搀扶着往外走。谢钦辞在的地方空出一大块,没有阴魂敢靠近。谢钦辞已经收敛了周身气势,道长们惊讶他的实力,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来到谢钦辞身边,顾眠胆子大了许多,看着被谢钦辞踩在脚下的黑雾,他小心蹭了过去。“谢哥,你打算怎么处理它?”谢钦辞没回答,而是看向制片人老臧:“臧先生想怎么处理?”“啊?”老臧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落在自己头上。“罗导在我这订了包售后的套餐,导致你们剧组异常的罪魁祸首抓到了,现在是售后时间。”“什……什么售后?”老臧听到自己恍惚的声音。“就是一次性解决后患,比如,你想它怎么死,魂飞魄散还是其他?”老臧扭头看罗导,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是有这个售后,我也订了套餐。”时阳荣终于找到说话机会,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几位道长:“……………………”“谢道友也很与时俱进哈……”一位道长恍惚开口。谢钦辞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拿出钱包,塞到黑雾鬼面前:“这是你的吗?”如果是,正好,一次性全解决了。黑雾鬼脑袋被踩着,说话很艰难:“不,不是,我的,我没,见过。”谢钦辞失望收起钱包。看来不能一次解决了。“哒——哒——哒——”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谢钦辞抬眸,与推门进来的男人对上视线。“傅明霁?”傅明霁显然也很意外在这里看到他:“钦辞?你不是在剧组?”谢钦辞没注意到唤自己的称呼和之前不一样,弯腰拎起黑雾鬼,目光不善:“你把傅先生也抓来冥婚了?”什么叫“也抓来冥婚”?理清谢钦辞话里的意思,傅明霁脸黑了:“你是被抓来冥婚的?”凌迟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黑雾鬼默默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它这是造了什么孽,一惹惹两尊煞神!傅明霁当然知道“冥婚”是什么意思,在一些地方,有人会为自己早逝的子女配阴婚,以免子女在地下孤单,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词会和谢钦辞扯上关系。“不是我,我是接了委托来抓鬼的。”敏锐感受到傅明霁情绪不对,谢钦辞解释。“是啊,是啊,傅先生,谢哥是受隔壁剧组邀请来抓鬼的,真正的冥婚对象在那,是隔壁剧组的制片人,臧先生。”顾眠自从上次将傅明霁错认成谢钦辞养在屋里的花,就对他有些怂。听到冥婚对象不是谢钦辞,傅明霁神色缓和下来。有傅明霁在,谢钦辞不用亲自解决黑雾鬼了,从傅明霁手中拿来铃铛,放出黑坨坨。不过在被黑坨坨吃掉之前,谢钦辞还需要从黑雾鬼口中问一些事。黑雾鬼缩在角落,在黑坨坨的虎视眈眈下,有问必答,非常知趣。“臧先生是你的第几任冥婚对象?”“五,第五任!”“前四任呢?”黑雾鬼小心觑了谢钦辞一眼:“都,都被我吃了。”谢钦辞在心中点头,很好,吃了生魂,可以当黑坨坨口粮。“你是怎么找上臧先生的?他收藏的那些古董都是你的?”“是,是有人把他的生辰八字烧给了我,古董……”谢钦辞眯眼:“说实话。”黑坨坨威胁般啃了一口它的黑雾。“我说,我说,古董是从一座古墓里带出来的,不是我的,从始至终都没有下聘。”“梦境是你造的?在梦中说要处决他的,是你?”“不是我!我进不了他的梦!”“不是你?”这倒是出乎谢钦辞意料了,他本以为,是这鬼为了削弱老臧阳气,故意入梦。几位道长神情严肃起来:“不是它,那在梦中伤了我们的,是什么?”仔细一想,梦中那个东西确实比眼前这只鬼要强大,一击之下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实力或许达到了鬼王程度。“古董是这只鬼偷的,难不成梦中那只鬼,是这些古董的真正主人?”和微道长猜测。古董年代不低,若是存在了这么长时间的鬼,实力有梦中那么强大不奇怪。老臧的心再次提起来:“如果不是它,岂不是我睡着后还是不安全?”问到想要答案,谢钦辞把黑雾鬼丢给黑坨坨,这时,屋外传来呼喊声:“傅总,您在里面吗?”傅明霁应了声。“你们先别过来,在外面等我。”外面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傅总会这么说,但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在外面等着。“你怎么在这里?”谢钦辞问。傅明霁不应该在燕京吗?他昨天和他通话,人还在燕京。“我来出差,分公司有个项目出了问题,我来看看。”傅明霁耳朵泛起一层淡淡的粉。他在说谎。其实是太长时间见不到谢钦辞,以处理分公司的事为借口过来的。寻常情况下,这点小问题根本轮不到他出面。“不要告诉我,你分公司出问题的项目是这里。”谢钦辞环顾四周。没了红白喜的装饰,这里就是一座有点历史感的普通宅子,因为宅子长时间不住人,损坏有些严重。“这里只是其中一处。”原来,傅氏在西城的分公司收购了同一个地方的一片古宅,打算打造一个古风度假圣地,可,就在改造的时候,出了问题。谢钦辞:“外面的是你分公司的人?”傅明霁:“是,我一下飞机就过来考察了,本来打算考察给你打电话。”谢钦辞:“你是晚上到的?”傅明霁:“是中午。”谢钦辞诧异:“中午到现在,你一直在这座宅子里?”傅明霁点头。“我们进来的时候,你们知道吗?”“我们一直没有遇到任何人。”傅明霁告诉谢钦辞这半天他的经历。下了飞机,分公司总经理带人亲自来接他,因为是中午,他们去公司的路上正好经过古宅区域,傅明霁决定先去宅子看看情况。本以为这一趟最多不过花一个小时,哪想到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这座宅子里布有幻阵,傅先生即使与我们在同一处,不破开幻阵,我们彼此都发现不了对方。”和微道长在屋中检查一番,“宅子里阴气太浓,遮盖了幻阵的存在,是以我们之前一直没发现不对。”另一位道长跟着开口:“如今盘踞在这里的鬼被谢大师您收服,这才让我们破了幻阵。”“太晚了,不清楚宅子里会不会再出现什么,我们最好先出去。”这位道长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黑坨坨领地意识太强,不愿把食物叼回窝里,谢钦辞就让它隐去身形,跟在身边。路上,和微道长不止一次往谢钦辞身边黑坨坨所在的位置看。谢钦辞见他欲言又止,主动问:“和微道长有话要说?”“可能有些冒昧,谢大师养的这只,是鬼王吗?”和微道长话音落,跟在他身边的几位道长睁大眼。他们确实能感觉到谢钦辞养的鬼很强大,最多只以为是厉鬼,万万没想到,这颗巨大的黑色爱心可能是一只鬼王。爱心鬼王……“不算鬼王,它曾经是被培育出来当鬼王食物的,后来跟了我,可能吃的太好,实力增长不少。”和微道长开了天眼,能看到叼着黑雾鬼啃的巨大黑爱心。根据今天的事,不难猜出,谢钦辞平时没少用鬼物喂它。“谢大师不怕喂太多恶鬼,增长它的凶性吗?”和微道长语气复杂。恰在此时,黑坨坨玩够了黑雾鬼,张开巨大的嘴,一口闷完,飘到谢钦辞身边,往他身上蹭了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谢钦辞rua了把它的大脑袋,把它塞回铃铛里。转头:“和微道长担心它凶性大发?”“不,是贫道多想了。”看黑爱心这模样,与其说是谢钦辞养的厉鬼,不如说是他养的一个小宠物。天知道他在看到黑爱心疑似冲谢钦辞撒娇的时候,三观受到了怎样的冲击。离开屋子走了没一会,谢钦辞一行人与和傅明霁一起进来的人迎面撞上。“傅总,他们是……?”谢钦辞一行人,穿道袍的穿道袍,大晚上出现在荒宅里,关键是这一刻之前,他们完全没在宅子里看到除了他们之外的人。该不会是……鬼……吧……?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打鼓。从下午到现在他们被捆着出不去就算了,现在还遇到疑似鬼的存在,难不成他们真要栽在这里?几人心中升起一股绝望。队伍里唯一一个年轻女孩被护在人群中间,她透过前面人的肩膀,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惊呼:“顾眠!谢钦辞!”“你认识……”分公司老总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秘书说的不是两个明星的名字吗。定睛一看,不错,正火的大明星,他也认识。除了顾眠和谢钦辞,旁边还有个时阳荣。“你们怎么在这里?”还和傅总在一起?分公司老总没将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谢钦辞看了傅明霁一眼。一开始,他没打算和傅明霁一块儿出来,他们这一行人,尤其里面还有几位道长,一起出来不好解释,谢钦辞也懒得解释。傅明霁不答应。深邃目光落在脸上,傅明霁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谢大师,我害怕。”刻意压低的嗓音低沉醇厚,谢钦辞第一次被人靠这么近说话,抖了抖耳朵,阵阵热意从傅明霁呼吸撩过的地方散开。谢钦辞想抬手碰一碰耳朵,又觉得这样很奇怪。傅明霁正垂眸看他,那双黑眸里沉淀着他看不透的情绪。“……行吧。”见傅明霁一副不答应不肯走的样子,谢钦辞勉为其难应下。于是有了浩浩****两方人对上的一幕。接收到谢钦辞谴责的目光,傅明霁看了分公司老总一眼:“谢大师是受我邀请过来看宅子情况的。”听出傅明霁语气里对谢钦辞的看着,即使心中还有不少疑问,分公司老总也不敢说什么。比如,没有钥匙,谢钦辞一行人是怎么进来的?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他们完全没有察觉?没了幻阵,一行人轻轻松松出了宅子。分公司的车停在外面。站在月光下,分公司老总一阵恍惚。就这么出来了?他神情复杂看向前方,不远处,他们一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傅总,正低声和谢大师说着什么,眉眼柔和,完全没有平时高冷的样子。谢钦辞在问宅子的情况。为了方便讲述,他和傅明霁上了同一辆车。顾眠下意识想跟上去。分公司老总拦住他:“顾先生,送你的车在这边。”顾眠他们是跟着轿子走非阳间路过来的,现在回去,是傅明霁吩咐分公司老总叫的车送他们回去。顾眠想说什么,傅明霁已经上车关上车门。眼见车门没有再打开的趋势,顾眠不情不愿上了后面的车。车里,傅明霁告诉谢钦辞宅子发生的事。这座宅子是分公司半年前收购的,到手后,分公司立刻派了人过来测量、改造。第一次派人来的时候,一切正常。第二次派人来,刚要动手修葺,头顶阳光被乌云遮住,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没雨下吗?这天气是怎么回事?”一位工人望了眼天色,不解。“刚刚还是大太阳,怎么突然变天了?”豆大雨珠砸下来,那雨水很奇怪,砸在身上生疼,有工人觉得不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被雨珠砸到的地方红了一圈,一碰就疼。这么恶劣的天气,施工是不行了。奇怪的是,等他们从宅子里退出来,发现外面并没有下雨,依然阳光高照,风和日煦。几人对视一眼,具咽了口口水。回去后,几个工人病了一场,胆子小的不敢再赚这钱,递交了辞呈。第三次施工前,分公司的人特意选了个无风无雨的日子,不料进宅子后,发生了和第二次一模一样的事。这下,包工头也犯起了嘀咕。没人敢进去。施工进度停滞不前。这个项目分公司投了一笔不小的钱,眼下钱被套在里面,分公司老总急得不行。更让他头疼的,是不知从哪开始传,他们触怒了那片古宅的守护神,不让他们施工,是守护神在警告他们,工人生病是他们无视警告受到的惩罚。带着灵异色彩的流言总是传的格外快,等分公司老总察觉,流言已经传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无法,分公司老总只能将情况汇报给总部。因着傅明霁这边的事,谢钦辞没回剧组订的酒店,顾眠等人干脆也没回去,谢钦辞不回去,他们自己回去心里没底。和微道长带着几名道长回莲花观了,他们都受了伤,需要回去调养一番。离开前,和微道长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谢大师若是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们。”禺;息——礼尚往来,谢钦辞也给了他们自己的联系方式:“你们若是想买符或者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可以找我。”和微道长本想说不用,转头想到在宅子里,顾眠等几个普通人凭着谢钦辞的符毫发无损的实情,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朱道长磨磨蹭蹭走过来:“谢大师,您的那些符,我可以买一点吗?”谢钦辞暴揍厉鬼的实力他们无法复刻,买一点同款符还是能做到的。其他几位道长也一脸期待望过来。“可以,等我画好了联系你们。”几位道长离开后,谢钦辞继续问起宅子里发生的事。“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怪事?”“工人带去的工具总是不翼而飞算不算?”分公司老总神情凝重。“还有,他们进去后总是听到奇怪的叫声,像某种动物,却和现实中的任何一种都匹配不上。”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自己知道的情况。试图在宅子里举行冥婚的黑雾鬼已经被黑坨坨吃了,想问什么也没法问出来,谢钦辞想到去接亲的媒婆鬼。那只鬼非常狡猾,寻到个机会溜走了,谢钦辞当时正在揍黑雾鬼,没顾上它。现在想,还好当时没顾上它,留了个可以问话的活口。天色已晚,众人用过晚饭,回房休息。梦中那个东西没解决,老臧根本不敢入睡,罗导和他一个房间,两人买了谢钦辞手里剩下的所有符,勉强找到一点安全感。半夜,老臧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一阵翅膀扑闪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他的意识坠入深渊。即将沉入最底端的时候,腰腹处传来一阵热意。老臧猛地惊醒。腰腹处仍散发着热意。颈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老臧没敢动。他缓慢挪动手臂,摸到自己肚子。热意透过衣服传到手心。是他藏在身上的符散发出来的。老臧隔着衣服压着藏在肚子上的符,在黑暗中睁着眼,不敢睡,不敢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去多久,刺目的光照到眼皮上,老臧睁开眼,发现天亮了。昨晚他好像没做梦……身体一动,老臧感觉到肚子上有什么东西,不是符纸的感觉。他忙坐起来,掀开衣服。化为灰烬的符纸从衣服里落出来。老臧一惊。谢钦辞告诉过他,若符替他阻挡了什么,透支力量,就会变成灰烬。所以,昨晚那个东西还是来了吗?“老臧,你枕头边是什么?”罗导洗漱完进来,看到老臧枕头边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老臧思绪被拉回,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怎么会有一只蝴蝶?!”“什么蝴蝶?”罗导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看到坠落在老臧枕头边的蝴蝶,声音顿住。二十分钟后,谢钦辞看到被老臧放在托盘里端来的蝴蝶。蝴蝶有成人巴掌大,浑身透明,翅膀上繁复的金色花纹萦绕,金色花纹在光照下泛着点点金光,某种角度下,像一双睁开的眼,神圣又诡异。“这是什么?”顾眠只看了一会,就移开视线。看久了,总感觉翅膀上的那对眼在注视他。“是梦蝶,可引人入梦,”谢钦辞拨了拨蝴蝶的翅膀,“看来,臧先生入梦的原因找到了。”似乎察觉到某种威胁生命的危险,一动不动的蝴蝶在谢钦辞的触碰下颤了下翅膀。“谢哥,它是活的!”顾眠震惊大叫。“当然是活的,死了你就见不到它了。”谢钦辞收回手。傅明霁给他递了一方手帕。谢钦辞接过来,仔细擦去手指上的金粉。“梦蝶……是什么?”老臧茫然。“是一种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谢钦辞垂下眼眸,敛去眸中深色。这已经是谢钦辞在这个世上见到第二个无限世界生物了。不过不奇怪,神明的恩赐都出现了,这玩意出现也正常。毕竟,梦蝶是种子的孵化物之一。“它被我的符所伤,目前处于无害状态,记住,不管以后你们在什么情况下遇到它,都不要多看,也不要去触碰,它身上的金粉会在某种情况下转化成卵,将人体当做培养皿,孵化。”老臧倏地站起来:“那我……”他昨天半梦半醒间听到的翅膀扑闪声想来就是这个东西发出的,醒来时梦蝶在他枕边,岂不是他早就碰到了?一想到自己身体里有梦蝶的卵,老臧浑身不得劲。“这只梦蝶还不做不到将金粉转化成卵,你不用担心。”谢钦辞道。“那就好,”老臧猛松一口气,“这只蝴蝶要怎么处理?用火烧能烧死吗?”“恰恰相反,它不怕火,怕水。”谢钦辞拿起桌边盛放白开水的杯子,缓缓将水倒入托盘中。水一碰到蝴蝶翅膀,蝴蝶剧烈颤抖,它展开翅膀,想要逃离,却被越来越多的水碰到。水挨到它,好似变成了浓度极高的硫酸,凡是被碰到的地方,迅速融化。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蝴蝶一点点融化在水中。谢钦辞盯着融化的蝴蝶,思绪飘向远处。他第一次见梦蝶的时候,因为好奇捉过几只,他贪图好看,抓的都是大的,梦蝶受到性命威胁,抖落的花粉转化成卵,附着在谢钦辞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梦蝶的卵如有生命力一般,前仆后继往他身体里钻,可惜他当时是灵魂状态,没有血肉,给不了卵想要的食物,最终,这些卵被他灵魂深处的黑暗力量碾碎,那几只足足有半人高的梦蝶全成了谢钦辞的食物。后来,他遇到几个遭遇梦蝶袭击的人类,帮了他们一把,顺手把梦蝶老巢毁了,一口咬下梦蝶翅膀的时候,那些被他救下对他感恩戴德的人脸上无一不露出惊恐表情。前一秒感谢他,后一秒却因为恐惧想杀了他。手上传来温暖触感。谢钦辞收回思绪,低头。自己的手正被傅明霁抓在手中,沾了热水的帕子一点点从手指上擦过。谢钦辞眨眨眼:“你做什么?”“那些花粉,可能没擦干净。”傅明霁擦得很认真,谢钦辞莫名有一种他在对待某种珍藏品的感觉。手指蜷了蜷,谢钦辞收回手:“梦蝶已经死了,它的粉不会转化成卵。”傅明霁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缓慢收回视线:“钦辞,我不想看到你受伤。”我无法容忍因为我的忽视,害你受伤。“傅总放心好了,”谢钦辞晃晃自己的手指,“这双手,目前没什么存在能伤到它。”谢钦辞还要拍戏,和傅明霁约好新时间去了解古宅情况后,带着顾眠一行人回到剧组。“谢哥,傅先生找你。”时阳荣抱着奶茶回来,将谢钦辞最喜欢的口味摆在他面前。钱包的事还没解决,跟着谢钦辞经历了那么多事,成功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时阳荣成了谢钦辞忠实粉丝兼小弟。傅明霁不是第一次来剧组找他,拍戏时,谢钦辞不方便离开剧组,有什么事,傅明霁会过来找他。谢钦辞拿起奶茶:“我出去一下,你帮我和林导说一声。”时阳荣比了个OK的手势。顾眠回燕京录综艺了,周华旭还在养伤,剧组目前拍的重头戏都在谢钦辞和时阳荣身上。小陶的工作又一次被抢,她已经没脾气了,拿着手机在一旁躲懒。【appo:好羡慕你啊,天天带薪摸鱼。】appo是小陶大学时期的好友,毕业后,appo先一步进入娱乐圈,拼搏几年,成了一线女星章颖的助理。彼时小陶还在盛世当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职员,直到谢钦辞签到盛世,小陶被选中成为他的助理,人生终于出现转机。给谢钦辞当助理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最最重要的是,不会遇到什么糟心事。【小陶: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愧对公司给我开的工资,完全不需要我做什么。】【小陶:你那边最近情况怎么样?】【appo:老样子,马上我们也要进组了,和小锦鲤一个剧组,不知道小锦鲤是不是真有那么灵,要是灵,我也帮你拜一拜。】【小陶:好啊。】【appo:你们还在西城吧,说不定我们到时候能见个面。】appo说的小锦鲤,是娱乐圈最近借着锦鲤人设爆火的流量小花,清丽的艺人,柳灵悄。章颖和她搭的,是柳灵悄进军演艺圈的第一部戏,下个月开拍,西城是拍摄取景地之一。傅明霁给谢钦辞带了西城很火的一款小零食,谢钦辞避开人群把他带到休息室。“傅先生天天翘班,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了?”“我找谢大师聊和项目有关的事,怎么能算不务正业?”两人聊了会关于宅子的事,傅明霁拆开纸袋,拿出装在精致包装盒里的小点心:“新出的口味,你尝尝。”小点心有各种各样的形状,被主人小心带到这里,经历一路颠簸,依然如刚出炉时一般,可口诱人。傅明霁打开盒子,将点心推到谢钦辞面前。又拆开店家送的方便吃点心的餐具,将小叉子递给他。谢钦辞接过小叉子,叉了一块有兔耳朵的小点心,却没第一时间放入嘴里,而是抬眸看向傅明霁。谢钦辞的眼瞳很黑,全神贯注看一个人的时候,如同深渊一般,诱人情不自禁想探索更多。傅明霁被这双眼深深注视,几乎要沉溺在这双眼里。谢钦辞看得很认真,他很少这么仔细的去看一个人,许是因为梦蝶的出现,这些天他反复回想来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记忆中,傅明霁是最特别的一块色彩。越是距离近的记忆越清晰,宁宅发生的事本来对他来说,和所有事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可那天,顾眠突然问“谢哥,为什么傅先生对你冥婚的事那么生气”。是啊,当时黑雾鬼已经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无法对他造成威胁,傅明霁为什么生气?谢钦辞想知道,就问了。“傅先生,那天宅子里,你觉得我在冥婚,你很生气,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