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下方,傅明霁却有一种被谢钦辞俯视的感觉。他定定看着身下的青年,给不出否定答案。“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在青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中,傅明霁几乎是落荒而逃。谢钦辞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浅憩。这里应当是傅明霁常住的地方,屋里属于他的气息很浓,谢钦辞本是一个领地感很强的人,可他意外发现,在这个地方,他并不排斥。不多久,傅明霁端了醒酒汤回来。“还难受吗?”谢钦辞摇摇头:“好点了。”“喝一点,解解酒。”谢钦辞不想动,只看他。傅明霁顿了一会,端着碗递到他嘴边。谢钦辞低头,喝了一口,眉头微微蹙起。醒酒汤的味道算不上好,奇怪味道袭击味蕾,谢钦辞第一反应是抵抗。“难喝。”声音很小,有些软,像是抱怨,也像是撒娇。傅明霁笑了一下,心中因为谢钦辞刚才的话生气的波澜一点点平静,他放低声音,仿若诱哄:“喝一点,会好受一些。”碗在嘴边,醉意再次上涌,谢钦辞迷迷糊糊就着傅明霁的手喝完了碗里醒酒汤。傅明霁端着空碗打算放回去,衣服被勾住,他回头。青年躺在被子中,露出脸蛋,看着很乖,一只手从被子下伸出,勾住他衣摆:“不许走。”醉酒了,依然很霸道。和白日里截然不同的感觉,傅明霁心中软成一团,把碗放到床头柜上,坐回床边:“我不走。”紫气随着男人的靠近贴近,谢钦辞喟叹一声,低声说了句什么,陷入梦乡。等他睡着,傅明霁才敢放肆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次的目光中,夹杂了他不再隐藏的爱意。贫穷和爱,是这世上最无法掩藏的东西。傅明霁庆幸又失望,庆幸谢钦辞好似只是随意一问,没执着他给出答案,失望谢钦辞只是随意一问,没让他有机会说出答案。晨曦第一缕光从窗户照入房间,谢钦辞低哼一声,从梦中醒来。窗帘是拉上的,只留有一道缝隙,日光从缝隙洒下,给屋里带来唯一光源。谢钦辞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头,缓慢坐起来。他遇到了阻力。身上好像压了什么。谢钦辞眨了眨眼,眼前一切变清晰,他扭头,看到半倚在床边的男人,一愣。昨晚的记忆如潮水半年涌来。谢钦辞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他动作轻缓挪开男人隔着被子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不知是因为在熟悉环境中,还是昨天睡得太晚,傅明霁没有醒。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多。手机里有许多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经纪人梁肃发来的。谢钦辞看完,回复了一条,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躺回去。瞪了会儿天花板,谢钦辞闭上眼。醉酒的不适感残留在身体里,他打算再眯一会。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窗帘被全部拉上,唯一缝隙合拢,房间昏暗、安静,在主人的刻意下,营造出一个舒适的睡眠空间。谢钦辞坐起来,按开灯,环顾一周。这间房子的生活气息很重,处处都有傅明霁的物品,应该是他的卧室。傅明霁不在屋里,就好像一直没来过,若不是谢钦辞中途醒了一次,或许会以为,傅明霁昨晚不是睡这房。“咔嚓”。轻微声音从门口传来。谢钦辞扭头。房门被从外推开,男人放轻动作,打开门的一瞬间,与坐在**的青年对视,微微一愣。“醒了吗?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做了早饭,要不要吃一点?”淡淡香味从敞开的门外飘来,不说还好,一说谢钦辞就感觉到了腹中空空。尤其在食物香味的引诱下,饥饿感越发明显。洗漱完,谢钦辞坐到餐厅餐桌上,傅明霁将做好的早餐端上来。头顶灯光明亮,奶黄包散发出诱人香味,谢钦辞夹起一个,放入嘴中。淡淡的奶香在口腔蔓延,缓解腹中饥饿。早餐不算丰盛,考虑到谢钦辞昨晚醉了酒,都是偏清淡的。吃完,傅明霁将餐具收进厨房,谢钦辞坐在餐桌边,看他来来回回收拾。放完最后一个碗,傅明霁走回来,坐到谢钦辞对面,斟酌着开口:“昨天的问题我有答案了。”傅明霁很紧张,谈上百亿合同的时候他没紧张过,这个时候他紧张了,像是等待神明审判的信徒,是生是死皆在谢钦辞的一念之间。“什么问题?”谢钦辞没反应过来。傅明霁正在组织语言,听到谢钦辞的疑问,打好的腹稿散开,眼中露出一丝茫然。他想了一夜,昨晚谢钦辞问的太突然,加上谢钦辞醉了,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本打算在谢钦辞清醒的时候郑重告诉他,他喜欢他。他连被拒绝的后果都想到了,唯独没想过,谢钦辞会不记得。不记得他问过他这个问题。轻易挑起他心中的波澜,又轻飘飘忘记。他能怪他吗?不能。这份喜欢,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事。就算被拒绝,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谢钦辞在想,自己昨晚问了什么问题。他当然没断片,因此也知道,自己昨晚的行事比清醒时更无所顾忌些,更直白些。“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傅明霁定了定神,他的字典里没有“逃避”两个字,既然这个问题已经被摆在明面上一次,他便不会无疾而终。说话的时候,傅明霁的目光一直落在谢钦辞脸上,他注视他的眼眸,不给自己退路:“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有答案了,钦辞,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我喜欢你。”不,说喜欢太轻浅,这份感情称之为“爱”更准确些。当然,傅明霁只是想让谢钦辞知道自己的心意,没打算将人吓跑。这回愣的轮到谢钦辞了。昨晚没得到答案,他以为傅明霁不愿意回答,没想到会在现在,郑重其事说出来。“我知道了。”谢钦辞没什么特别反应,这个答案可以算是在他预料之中。傅明霁的心起起伏伏,谢钦辞能感受到,他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下,是怎样汹涌的波浪。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傅明霁不错过谢钦辞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从听到他的话到给出答案,谢钦辞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没有因为被一个男人倾慕的不虞,没有他害怕、担忧的各种反应,只是太平静了些。平静到让他不知如何继续后面的话。谢钦辞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慢悠悠道:“我没和人交往过,不清楚你们口中的‘喜欢’是怎样的。”傅明霁敏锐从他话语中感受到什么,声线微颤:“听到我说喜欢你,你反感吗?”谢钦辞摇头。某扇窗户外的光芒越发刺眼,傅明霁的心跳一点点加快:“钦辞,你讨厌我的靠近吗?”傅明霁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商人,最懂如何把握时机,他做好了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应的准备,做好了拉长战线慢慢图谋的打算,但在这一刻,他看到了一线微弱机会。“就像现在这般相处,你会反感吗?”细心的猎人编织好精美陷阱,怀揣忐忑期待的心情,等待猎物走入。“不会。”谢钦辞遵从内心的答案。他当然不反感傅明霁有意无意的靠近,若真不喜,他根本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去迁就别人的人。傅明霁心头蓦地一松。愚…郄……他小心又大胆,一点点试探谢钦辞的底线。“我们就这么相处,若是哪天,我的所作所为给你造成了困扰,你随时可以提出叫停,可以吗?”“可以。”轻飘飘两个字,傅明霁心中高高悬起的巨石轰然落地。谢钦辞是第一次来傅明霁家,傅明霁带他到处走了一遍:“如果有哪里的布置你不喜欢,我叫人来换。”谢钦辞就当没发觉他的这点小心机,漫不经心点头。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价格非常漂亮,里面的布置只用了黑白灰三色,处处透着冷硬,一如傅明霁对外的感觉。“傅先生这里没有客房?”“这里不接待外人。”所以带谢钦辞过来后,傅明霁只能将人安置在自己卧室里。“不接待外人,那我算什么,傅先生?”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调笑意味十足。傅明霁语气认真:“在我心里,你永远不是外人。”谢钦辞哼笑一声,去阳台看花了。两盆牡丹被傅明霁养在阳台上,光照充足,涨势也非常好,大的那盆一段时间不见,长高了不少,除了开在最顶端的花,下面新长出几个小花苞,小的那盆也窜高了一截。傅明霁从书房里拿出装在盒子里的花瓣:“这些就是之前掉的花瓣,我都单独装起来了。”盒子被放在阳台的小圆桌上,谢钦辞从里面拿出一个花瓣,举到眼前打量。花瓣比他最初薅下来的那些大一点,谢钦辞没从上面感受到不好的气息。“那次之后它又掉叶子了吗?”“只掉了一次。”谢钦辞放下花瓣,起身走到摆放牡丹的地方,用力量感受了一番。“怎么样?是不是病了?”傅明霁有些担心,谢钦辞信任他才把牡丹交给他养,若牡丹出了问题……“没生病,就是……”谢钦辞收回力量,“它营养有些过剩,所以掉花瓣了,这些掉下来的花瓣和正常摘下来的没什么区别,还有人找你买花瓣吗?有的话把这些卖出去吧。”“想买花瓣的人很多,现在花瓣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有点门道的都想买,不少人开到天价,只求能购买一瓣。”傅明霁去书房拿了笔记本过来,调出里面的名单和交流信息。谢钦辞凑到他身边。本想将笔记本递过去的动作一顿,傅明霁垂眸看了眼快要挤到自己身上的青年,默默将笔记本放回原位。两人挨在一起看名单。谢钦辞从里面挑了一些,让傅明霁给对方发消息,出售花瓣。处理完剩下的花瓣,时间到了下午。傅明霁回复公司邮件,谢钦辞坐在傅明霁搬来的大抱枕上,玩手机。主要是回复顾眠的消息。顾眠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他今天没通告,不然昨晚也不敢那么放肆,想到昨晚醉酒后做了些什么,他懊恼拍了下脑袋。倒不是担心被狗仔拍到什么,那家清吧是圈内人开的,专门接待圈内人,保密措施做的很好,否则他不会带谢钦辞去那喝酒。他懊恼的主要是怂恿谢钦辞的那些话。谢哥昨晚好像也醉了,不知道有没有去问……经纪人端着热水进来,见人醒了,没好气道:“你看看你,人家谢钦辞一回来,你就拉人去喝酒,做的都是什么事?”顾眠接过水杯,一口喝完,讪笑:“我也没想到会喝那么多。”“对了,汪姐,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你指的是什么?”“就谢哥啊,他经纪人不是还在西城?谁来接的他?”“现在知道担心了?”汪姐戳了下他脑门,“放心,是傅总来接的他,没把他扔下。”“那就好,等等——”顾眠惊得直接从**弹起来,“你说谁?”“傅总啊。”顾眠咽了口口水:“那谢哥有没有做什么?”“他当时醉了,是被傅总抱出去的。”汪姐出去给顾眠准备午餐了,顾眠脑中一直循环播放汪姐的话。“是被傅总抱出去的”。草!顾眠暗骂一声,他不会把谢哥送入虎口了吧?谢哥武力值是不低,可当时不是喝醉了吗?他还怂恿谢哥去问傅总心意,万一傅总趁谢哥不清醒做了什么……顾眠越想越担忧,从被子里翻出手机,给谢钦辞打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冰冷女声从手机另一端传来,顾眠心中一寒。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顾眠的心一沉再沉。不会吧……他谢哥为什么手机关机了?顾眠揪住头发,冲出门就要去找人。“顾眠,你去做什么?衣服都没换?!”汪姐端着热腾腾的饭菜,看顾眠一脸着急往外冲,忙将人叫住。“姐,我得去找谢哥!”“你就这样出去?”汪姐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信不信你还没找到人,自己先被狗仔困住?”顾眠停下脚步,低头一看,他还穿着乱糟糟的睡衣,确实不好出去。“而且你知道谢钦辞在哪吗?急吼吼出去,打算漫无目的满燕京找人?”顾眠冷静下来,一想也是,总要先知道谢钦辞在哪。当时谢钦辞手机没电关机了,放在卧室充电,他在阳台和傅明霁处理花瓣的事。等处理完,去卧室拿手机,开机后,发现顾眠打了一连串电话过来。再看消息,一眼划不到头。全是“在不在”“谢哥你还好吗”“都是我不好,你怪我吧”之类的,看得谢钦辞一头雾水。谢钦辞发了个句号过去。【谢钦辞:。】对方很快回消息。【顾眠:谢哥,你终于开机了,你是……刚睡醒吗?】后面跟了个狗狗跪地的表情包,措辞非常小心翼翼。谢钦辞边回消息边往外走。【谢钦辞:我起来有一会儿了,刚刚手机没电,拿去充电了,没看手机。】【顾眠:那就好。】【顾眠:谢哥,昨晚没发生什么吧?你身体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谢钦辞:?】【谢钦辞:能发生什么?】【顾眠:就,傅总啊,你昨晚是跟他在一起吧?】【谢钦辞:是。】【顾眠:那……你们之间……】顾眠斟酌着怎么问才不伤到谢钦辞,谢钦辞已经发了消息过来。【谢钦辞:我们之间没什么,也不对,昨晚我问了你建议我问的问题,他回答了,说是喜欢我。】顾眠:瞳孔地震。该说不愧是他谢哥吗?执行能力这么强。谢钦辞已经拿着手机回到阳台。入冬之后,阳光威力减弱,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谢钦辞坐下后,发现对方发了个超长语音过来。【顾眠:谢哥,那你们在一起了吗?不是啊,谢哥,你怎么真去问了?我当时喝醉了,完全是在说胡话,听汪姐说昨晚是傅总接你回去的,你现在在哪啊?我醒了想来找你,又找不到你的地址,傅总有没有欺负你?……】话很长,谢钦辞直接外放,一旁工作的傅明霁听了个大概,知道了昨晚谢钦辞突然问那个问题,是因为顾眠的话。谢钦辞还没听完语音,顾眠的视频请求谈出来。一接通,顾眠着急的脸出现在屏幕中。“谢哥,你这是在哪?”原本要说的话忘了,顾眠打量一圈四周。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谢钦辞一直住的酒店。“是傅明霁的家,你不是知道吗?我昨晚被他接走了。”“啊?”顾眠傻了,他以为傅明霁怎么也该装一下,没想到对方胆子这么大,直接把谢钦辞带到自己家。“谢哥,都是我不好……”顾眠边道歉边仔细观察谢钦辞,屏幕里的青年白到发光,他穿着一件有些大的毛衣,气色红润,目光清明,不像是被欺负的样子。“谢哥,你现在是和傅总在一起了吗?”顾眠小心翼翼地问。他没得到答案,因为傅明霁端着热饮从谢钦辞背后入境,微微弯腰,将热腾腾的牛奶喂到谢钦辞嘴边。而谢钦辞很理所当然的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纵然没有回答他的话,这一幕也给出了答案。直到挂断视频,顾眠还是恍惚的。喝完牛奶,傅明霁用手帕细细擦去谢钦辞嘴边的奶渍:“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上次带你去的那家私房菜馆推出了冬季特色菜,味道不错。”谢钦辞还记得和上次和傅明霁去吃饭的私房菜馆,更没忘记在那里盘桓的阴气。私房菜馆的老板林老板最近很愁。这家私房菜馆是从祖上传下来的,一直开到现在,因为口碑好,在燕京上流社会一直备受追捧,从没担心过客源。但几个月前,店里出了一点意外。不止一次有客人说,在吃饭的时候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林老板找大师来看了,每次都好几天又故态复萌。那东西不伤人,只是盘桓在店里,偶尔会吓到客人,消息传出去后,来这里用餐的客人越来越少。谢钦辞和傅明霁来的时候,发现店里很安静,客人少了,工作人员和少了。林老板挂着笑容迎上来:“傅总,谢先生,还是原来的包厢吗?”傅明霁点头。一进包厢,谢钦辞就感觉到了比外面更低的室温。傅明霁脚步一顿:“林老板没开暖气?”“开了,但这屋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温度总比外面低。”林老板发愁。“这屋里有阴物,温度自然比外面低。”谢钦辞抬头,他目光触及的地方,某些肉眼看不见的存在吱吱哇哇缩到墙壁里。“什么阴物?”林老板问完,猛然反应过来,“谢先生是说,我店里有鬼?”“不是鬼,是阴物。”林老板茫然,不清楚两者有什么区别。“可我找大师来看过,也做了法事,都没用。”“它们不是寻常鬼魂,寻常的驱鬼方法自然对它们没用,不过这种东西就是烦人一点,不会伤人。”“这倒是,”林老板点头,“这么久了,店里没出过有人受伤的事,不然我这店也开不下去,谢先生对这一行有研究?”林老板很诧异,傅明霁从前一向不信这些,他下意识以为,作为傅明霁的朋友,谢钦辞也不信这些。没料到对方一眼看出店里的问题。“不知谢大师能否帮忙解决小店的问题?”想到谢钦辞和傅明霁交好,应当是不差钱的,到了嘴边的话转了转,“只要谢大师肯帮忙,不论成不成,谢大师以后的一应吃食,我们店包了。”这样的优待就连傅明霁都没有,他轻笑了声,对谢钦辞道:“以后该我跟着谢大师蹭吃蹭喝了。”没忘记两人是来用餐的,林老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大餐,其中有好几道是大宴时才有的,谢钦辞吃得非常满足。傅明霁也跟着用了不少,一大桌子菜,愣是被两人解决了大部分。吃饱喝足,林老板说起店里的异常。最开始,出现在六月。六月的燕京,已经非常热了,负责打扫店里卫生的大婶发现,有个房间格外凉快,一开始,她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冷气开得足,直到有一天,停电了,店里其他地方都和蒸笼一样,热得不行,只有那间包间,和之前一样凉爽。心再大的人都能发现不对,更何况是本来就有些迷信的大婶。她有心和老板说,又担心被说封建迷信,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便将这件事藏在心底,暂时没说出去。可,在停电时间里去那个包间的人不止她一个,有个年轻侍者也进去了,发现不对劲后他第一时间告诉了林老板。玄之又玄的事林老板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没惊动任何人,带着发现不对的侍者去了包间。“这温度不是一样吗?”林老板站在包间里感受一番后,道。年轻侍者震惊睁大眼:“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里面明明很凉快。”“可能是你感受错了。”林老板没将这件事当一回事,只以为是年轻侍者感觉错了。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没发生什么异样。六月中下旬的时候,一位客人用完餐,和林老板夸了句“你们包厢里冷气开得真足”,林老板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天年轻侍者说的话。巧的是,这位客人用餐的包间和年轻侍者说的是同一间。林老板看着包间的门牌号,心中一突。几天后,林老板又收到反馈,有客人觉得包间里温度太低了,问能不能把温度调高一点,林老板亲自去感受了一番,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沁入骨髓的凉意袭来,这种冷,即使在炎炎夏日,也让人不适。林老板再次叫来那个年轻侍者,私下问了一遍那天的情况,让他暗地里问问店里其他人,有没有遇到同样的事。得到的答案让他大吃一惊。凡是进过那个包间的,都有感受过包间里不同寻常的低温。打扫卫生的大婶低声对林老板说:“老板,您别不信这些,这世上奇怪的事多了去了,若包间里真有什么,趁它还没伤人,您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找大师先把它解决了。”伤了人就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了。做餐饮多年,林老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以维修为由,将出了问题的包间封起来,托关系请大师来做法事。效果不怎么样。仿佛被他的行为触怒,其他包间也开始陆陆续续出现相同的问题。“我找了好些大师,都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每次都是管用一两天,后面变本加厉,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东西没有伤人的意图。”林老板长叹一声,领着谢钦辞和傅明霁到最初出事的包间。“最开始出现不对的地方就是这里。”踏进房门,如进入了冰天雪地,第一感觉是冷。刺骨冷意从皮肤钻入身体,附着在血肉上,一点点将人身上的温度剥离。“如果它不伤人,只要不影响客人,想住这里也没什么。”林老板心很宽,闲置一个包间而已,影响不大。主要是现在这里面的东西影响了店里的生意,再这么下去,可能不到明年年底他就可以关门大吉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林老板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在自己手里。林老板没开天眼,看不到屋里的景象,谢钦辞却是不受影响。包间里,阴气如有实质徐徐涌动,挤满了整个包间,进来的人被如此浓厚的阴气包裹在中间,可不得感到刺骨寒意。谢钦辞往里走。他没收敛自己的气息。察觉到危险降临,阴气涌动速度加快。“是不是有风?”林老板诧异摸了下脸,“不应该啊,窗户是关上的。”包间闲置有一段时间了,平时没什么人进来,家具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阴气涌动带动灰尘,呛人的很。谢钦辞捂住口鼻,低低咳嗽一声,说话的声音有些嗡嗡的。“灰尘很大,你们遮住鼻子和嘴巴。”“看来不能不搞卫生,这里都快进不来人了。”林老板用手在脸前挥了挥,扫开灰尘。“嗡——”伴随轻微嗡鸣声,看不见的存在朝几人袭来。谢钦辞一手一个,全拎在手中。林老板看不到那东西的存在,只能看清谢钦辞的动作,见他好像拎着什么,问:“谢大师,抓住了吗?”“抓住了几个小喽啰。”随着谢钦辞话音落下,林老板眼前大变样。原本空旷的包间被浓到快要形成实体的黑雾占满,他们正处在这一片黑雾中,谢钦辞手里拎着四只像猴子一样的黑色生物,无论哪东西怎么扭动挣扎,制住它们的手都纹丝不动。“谢,谢大师,这,这是,什么?”林老板声音发颤。他从不知道,自己店里有这样的存在。“阴气化成的。”仿佛是在验证谢钦辞的话,猴子在挣扎中一点点融入周围雾气,最终消失在众人眼前。谢钦辞手里只剩一团黑雾。“这是一个巢穴,那东西还没诞生,所以没办法伤人,不是它不想。”谢钦辞上次来的时候,这东西还很弱,又缩在包间里,只分出一缕阴气出来试探,他没发觉竟然是这么个东西。“在极阴之地诞生的阴物,模样千奇百怪,也没有一个确切名字,按理说,你店里人来人往,生气很足,不该招惹这东西才对。”谢钦辞不说还好,一说林老板更觉得,一鼓一鼓涌动的黑色雾气如同会呼吸的膜,他们所在的地方,犹如一个大型胎盘。越往里走,阴气翻滚越厉害。每每有由阴气化成的怪物试图攻击,都被傅明霁和林老板身上的符阻挡。明明包间不大,他们走了好一会,谢钦辞才停下。谢钦辞前方,有一片颜色更深的黑雾。“找到了。”巨大危机感下,黑雾表面裂开一个又一个气泡。鬼王都不是谢钦辞对手,更不用说一个尚在孵化中的阴物。对上谢钦辞,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林老板永生难以忘怀。他以为非常难解决的怪物,在谢钦辞面前,弱到不堪一击。无论怎么翻滚,挣扎,都逃不开谢钦辞的手。听不见的惨叫声穿透灵魂,林老板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黑雾里的东西被谢钦辞揪出来,是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肉块,肉块在谢钦辞手中颤抖,表面像是会呼吸一般起伏。谢钦辞打量了一会,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放,皱眉问:“有没有什么盒子一类的东西?”“有,有,在后厨,谢大师,就是这个东西吗?”林老板声音艰涩,“这个东西要怎么处理?”“有人回收。”回收方正是龙组。得到消息,赵峰带着龙组成员赶来。肉块被谢钦辞装在一个大号白瓷盘里,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什么食材。赵峰接到消息时,心情是非常复杂的,毕竟不久之前,他刚把谢钦辞从龙组基地送走。他不知道谢钦辞与何老具体谈了什么,只知道谢钦辞被上面列为需要以最高规格对待的存在,他也因为谢钦辞被正式调回燕京,与调任一起接到的,还有一道密信,他需要无条件配合谢钦辞的一切行动。“还活着,这个东西没孵化出来之前,没人知道它们会是什么样子。”谢钦辞指着盘子里的肉,道。看到被随意盘子里的“肉”,赵峰额角抽了抽。这几个月,燕京怪事频出,好多地方无端检测出阴气,等他们去查的时候,却什么都查不到。长时间接触阴气,对普通人影响很大,轻则生病,重则送命,他们不可能放任阴气不管,尤其当一段时间之后,发现阴气的地方会出现阴物作乱。没人知道阴物是从哪来的,就和突兀出现的阴气一样。赵峰带来了更精密的容器,肉块被装进容器中,在底部缓缓弹动一下。“谢大师,那些发现阴气我们去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的地方,也会有这个东西吗?”谢钦辞颔首:“我听何老说了,燕京有很多出现阴气的地方,你们在想办法解决,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特别有效的办法。”“是,如果真如谢大师所说,这东西在阴气中孵化,孵化之前我们根本找不到它们的藏身地。”甚至可以说,若不是谢钦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从阴气里孵化出来的。赵峰打开容器某个开关,淡紫色光闪烁一下。“这是什么?”谢钦辞饶有兴致看着容器。容器呈圆柱形,最里层是一层透明的特殊材料,可以隔离鬼物与外界的联系,外面有不同金属质地的环状物,包裹在透明圆柱外,科技感十足。“是基地研究出来的装鬼物的容器,这个开关是测阴气的,”赵峰低头看了一眼,“阴气很低,难怪我们每次都找不到它的存在。”“不瞒谢大师,我们之前一直以为,阴气是阴物残留的,我们想在探测到阴气的地方找到阴物并解决,没一次成功。”现在看来,他们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也不怪他们,尚未孵化的阴物,为了自保,阴气含量非常低,大部分阴气都弥散在外界,用来迷惑敌人。而且……“这东西人间根本没有记载,你们不知道很正常。”“谢大师是怎么知道的?”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东西无限世界里根本没有,原主记忆里也没有,他为什么会知道?谢钦辞愣了一下。好像看到这个东西,接触到这个东西,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谢钦辞本以为自己是穿到无意中看到的一本小说里。现在看来,可能并非如此。不管是从这个世界的天道不排斥他,还是从他知道那么多这个世界土著都不知道的隐秘看,这个世界和他之间,都有着不可分割的紧密联系。就是不知道这份联系由何而来了。赵峰的话脱口而出,见谢钦辞有一瞬间的愣神,霎时后悔:“谢大师,我没别的意思……”看他浑身上下写满忐忑,谢钦辞失笑:“别紧张,我只能说我自有知道它来历的渠道,你们可以着重查一下‘光明坛’,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和他们脱不了关系。”赵峰想到那天袭击直升机的怪鸟,面色一凝:“谢大师,那天我们遇到的怪鸟,也是这么来的吗?”他记得当时谢钦辞说过,怪鸟是死物。“嗯。”“我会将这件事上报,谢大师,这次多谢您了。”谢钦辞摇头:“你们给了报酬,这是我应该做的。”何老委托他的事件之一,便是查一查燕京四处出现的阴气是怎么回事。谢钦辞本来计划休息一天后,按何老给他的地址去探探,没想到吃个饭的功夫,这个委托就解决了。谢钦辞感叹完,赵峰跟着笑了:“这不是好事吗?省的谢大师多跑一趟。”“确实,还得了林老板的承诺,以后可以随便带人来吃饭。”涉及高级机密,傅明霁和林老板都在隔壁,林老板需要签署保密协议。看到赵峰一行人全副武装冲进来的时候,林老板是懵逼的,他虽然在燕京扎根多年,有些机密却是接触不到的。之前隐隐听说过国家有一个S级机密势力,接触到的事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们在暗处保护国民安全,至死方休。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接触到这一势力。在保密合同下签好自己的名字,林老板心情复杂放下笔,惊讶发现傅明霁前面并没有这样一份保密协议。“傅总不需要签吗?”收保密协议的龙组成员一愣,回答:“傅先生是谢大师的人,不需要签。”龙组成员的本意是,傅明霁是谢钦辞的自己人,和谢钦辞有关的事他基本都参与了,不需要签协议,林老板却误会了。原来是谢大师的人。林老板明悟。傅总家世好,有颜有钱,如今还有个能力这么强的伴侣,真是人生赢家啊。接收到林老板隐含羡慕的目光,傅明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