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电视里,正在放着主角团大战章鱼怪的动画片里。而他身后,黑坨坨化为一大片流动的黑色雾气,时不时有几只触肢从黑雾中伸出,视角效果惊人。现学现用的意思很明显。谢钦辞反手抓出捣乱的黑坨坨,揉吧揉吧团成一颗球。看到谢钦辞轻而易举制服可怖黑影,杨舟心中的恐惧更胜。他接触过那个世界,所以他清楚,那个世界的力量有多诡异,多难对付。谢钦辞究竟是什么身份?既然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还要在娱乐圈当一个小明星?!“周华旭委托我,为他取回被盗走的气运。”极度惊恐之下,杨舟心神失守,正好方便了谢钦辞接下来的动作。谢钦辞往前一步,杨舟惊恐往后挪,无形力量锁定了他,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被从自己灵魂深处一点点抽走。“不,不行——”杨舟面目狰狞,拼命阻止这股力量的流逝。但,都是徒劳。抢来的东西终归不是自己的,迟早有物归原主的一天。周华旭愣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一股暖流卷中了他。他被包裹在暖洋洋的气流中,全身心放松,同样的,有一道黑色雾气被从他身体中抽走。黑坨坨被捏成一颗球,在地上弹来弹去,偶尔趁谢钦辞不注意,吞两口黑色雾气。世人避之不及的霉运、恶意,等负面存在,对黑坨坨来说,不过是口味不一样的食物。都能吃。谢钦辞看到了,只当没瞧见,任它去了。“不要!不要靠近我!”杨舟蹬着腿拼命往后移,试图延长黑雾靠近自己的时间。“谢钦辞,不,谢大师,求您,不要让它们靠近我,只要您答应,我什么都能做!”见逃离无果,杨舟往谢钦辞腿边爬。他清晰认识到,眼下唯一能帮他的,只有谢钦辞。谢钦辞垂眸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中情绪不明。“真的,谢大师,只要您肯帮我这次,我愿竭尽全力,给您奉上好资源,不止资源,您要什么,我都能为您寻来……”杨舟没注意到,黑雾靠近的速度变慢了。周华旭站在一旁,张了张嘴,他自然是不希望谢钦辞帮杨舟的,可若谢钦辞真被杨舟说动,他能以什么身份去阻止?谢钦辞感受到了周华旭的欲言又止。“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是,是。”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杨舟用力点头。“那你告诉我,你是用什么办法,置换周华旭气运的。”谢钦辞慢悠悠走到沙发边,坐下。黑坨坨滚到黑雾里,大吃特吃。谢钦辞用脚尖勾了勾,把它勾出来,放到身后,当靠垫靠着。黑坨坨似乎傻了,被挤成扁扁一片,谢钦辞反手敲了它一下,黑坨坨反应过来,学着旁边枕头的样子,把自己变得圆鼓鼓,让谢钦辞靠的更舒服些。天热的时候,当靠垫不错。谢钦辞心想。杨舟看了眼离自己几步之遥、好似被按了暂停键、漂浮在半空的黑雾,咽了口口水:“我……”“你最好不要耍小心眼,若答案不能让我满意,这霉运……”“我说,我说。”“五年前,我得了一尊神像,卖给我神像的人告诉我,对着神像许愿,只要心诚,便可实现。”杨舟将信将疑。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打滚奋斗了几年但么什么成就的穷小子,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是红,越红越好。他受够了见到谁都要点头哈腰的日子,受够了就算是一个不出名的小明星都能在他前面摆脸色的日子,他要红!要将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统统踩在脚底!执念越来越深,杨舟没看到,一根黑色的线从神像身上蔓延而出,一端捆在了他身上。晚上,杨舟从同公司艺人口中得知,周华旭接了个大制作的新戏,以后恐怕会更红,心中的嫉妒如泄洪般倾泻而出。他想,为什么每次都是周华旭?他们明明是同一时期出道的,为什么周华旭的星途如日升天,而他只能在最底层苟延残喘?不甘如疯涨的野草席卷了他。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一道忽远忽近的声音,无法辨清男女,也无法辨明身份。那道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又好似就在耳边,带着无尽蛊惑。他说:“你命格很差,注定这辈子不会大红大紫,只能平庸一辈子,你想改变这一切吗?”“你想站在顶端,受万人景仰,让所有人只能仰望你吗?”“我想!”杨舟听到自己的回答声。是啊。禹熄蒸哩.我想。做梦都在想。怕不是疯了。他以为这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太当一回事,只在醒来后怅然了一会,想梦里的事要是真能发生就好了。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这个小插曲没被他放在心上,龙套戏份结束,他回到家,晚上又做了一个梦。这次,他梦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藏在浓雾中,看不真切。梦中,他听到自己问:“你是谁?”“我是来帮助你实现愿望的。”那道身影回答。“实现愿望?”白日里受的气再也无法忍受,杨舟不自觉加重声音,“你知道我有什么愿望?”“你想红。”三个字,成功让杨舟哑了火。“你怎么实现我的愿望?”“神像,你可以对着神像许愿,它会帮你,去吧——”杨舟醒了,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从床边摸出手机,点开一看,四点四十四分。“好奇怪的梦。”杨舟低声嘟囔,他仰头倒下,打算继续睡,毕竟他明天还要去别的剧组面试,得养好精神。在**翻滚了半天,杨舟一跃而起。他想试试。试试梦里发生的是不是真的。万一真实现了呢?就算不实现,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他从柜子里取出神像。神像不大,只有十厘米高,放在手心,像个玩具。杨舟将神像放在桌上,学着电视里的人,跪下磕头。若神像有灵,求您让我接一部戏份多一点的戏。许完愿,杨舟恭敬磕了三个头。第二天下了暴雨,杨舟艰难到了新剧组,刚要去面试,导演匆忙过来,说有一个戏份略重的角色演员出了车祸,来不了了,得找一个新演员。杨舟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事实证明,就是有这么巧,最终,导演在一众群演里,选中了杨舟。即使这个角色只是一个戏份略多的小反派,对那个时候的杨舟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资源了。他凭借这个角色,在观众面前混了个眼熟。杨舟开始频繁向神像许愿,他的心被养的越来越大,直到一天,他瞄准了一部大制作的主演位置。他照例对神像许了愿。他胸有成竹,不想第二天听到公司有人说,这个角色早内定了主演是周华旭。周华旭。杨舟回到房间,砸烂了一堆东西,他冲神像大发脾气,质问神像为什么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质问为什么偏偏是周华旭。是的,即使周华旭帮过他无数次,即使他们两人私下关系不错,他依然不想看到周华旭好。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可以是别人,但不能是周华旭。在一次次的被关怀、和别人嘴里“要不是周哥谁乐意用你”的话语中,他的心早就扭曲了。他想,难道没了周华旭我就不行了吗?难道我一辈子要活在周华旭的阴影下吗?神像不会说话,自然回答不了他。马克笔砸到神像上,在神像表面留下一道裂纹。杨舟一愣,丢了手里的东西,跑过去,将神像捧起来,看到神像身上的裂纹,心中涌出一阵恐慌。不会被他砸坏了吧?那他以后怎么办?他捧着神像一遍遍祈祷,希望神像不要被自己砸坏,周华旭的事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这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熟悉的迷雾,但没有出现那道身影。杨舟在浓雾中摩挲着往前走:“喂,有人吗?”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一扇门,一扇黑色的木门。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明亮的黄光从门缝渗透出来,杨舟犹豫了一会,上前将门推开。门后是一间空旷的房间,什么家具都没有,唯一存在的,是一座放大了无数倍的神像,矗立在正中间。杨舟双眼发直,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走到神像面前,跪下:“神啊,求您帮我。”“我知你所求为何事,只是本来得到这个角色的人气运太强大,我无法左右他,除非……”杨舟听出了可能性,忙问:“除非什么?”神像却没回答他,而是说起另一件事:“他身上的气运,注定了他在娱乐圈顺风顺水,攀登高处,成就一段佳话……”气运。杨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了。他抬头:“那我呢,我身上有气运吗?我能一直火下去吗?”神像语气遗憾:“抱歉,你没有这样的气运,若你有那样强盛的气运,不需要我的帮助,你也可以在娱乐圈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那我可以许愿得到他的气运吗?”杨舟迫不及待询问。“可以,但要用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去换。”“我身上有什么?”“霉运吧,换给他,能压制夺走他气运的反扑。”“我换!”“你将这个烧了,给他喝下,好了,回去吧。”一股大力将他推出门外。杨舟猛地从梦中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窗外隐隐透出亮光。天亮了。是做梦,还是真实?杨舟愣愣坐在床头,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放在卧室的神像。神像发着淡淡的光,比梦中见到的要微弱一些。杨舟定了下神,起身下床,走到神像边,仔细打量。他的目光定住了。神像下,竟然有一张诡异的符纸!杨舟将符纸取出来,如获至宝般捧到怀里。他和周华旭一直维持着好友关系,请周华旭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防止出现意外,杨舟将周华旭请到自己家里。周华旭对他完全不设防。符纸烧完化入水中,杨舟本来担心,这么明显的东西该怎么让周华旭喝下,但他看到符灰落入水中,完全消失,水依然清澈,看不出里面被加了东西。放到鼻下轻嗅,没有味道。杨舟不敢尝,将水端出来,装作这是一杯再正常不过的水,递给周华旭。周华旭没起疑,接过水喝了。杨舟仔细打量他,见他脸色始终没变,猜想符水应该是无味的。之后几天,一切正常,杨舟也没再梦到神像。他在等,紧张忐忑的等。半个月后,他等到了周华旭的丑闻,再半个月,他得到了原定周华旭主演的角色。神像上的裂纹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正如梦里那道声音所说,有了周华旭的气运,他在娱乐圈的路越来越好走,他不再需要神像的帮助,又觉得神像能力诡异,担心哪天被收走一切,将神像远远放到一处不住的宅子地下室里。四年过去,他都快要忘了神像的存在,若不是谢钦辞逼问,他可能会永远选择性遗忘这件事。说完一切,杨舟忐忑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青年。谢钦辞目光落在虚空处,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亦看不出什么。“谢大师,我说完了,您答应我的事……”谢钦辞的目光落回杨舟身上。“地址呢?”“什么地址?”杨舟没反应过来。“放神像的地址。”杨舟小心说出地址。“我知道了,你走吧。”杨舟还想说什么,见谢钦辞不虞的样子,连滚带爬跑了。“谢大师,就这么让他走了吗?”纵然很不甘心,周华旭还是没有阻拦。“放心,他跑不了。”谢钦辞已经将这件事告诉赵峰了,若杨舟老实待在西城,可能还会有一段自由时间,若他想回燕京,会在最短时间里被龙组控制。杨舟确实想第一时间回到燕京,拥有过再失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他不想再拥有名声、财富等一切之后,回到一无所有的过去。他不确定神像能不能帮他,但那是他唯一的机会。担心谢钦辞追来,他离开酒店后,立刻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助理给自己订机票。尽管是半夜,尽管时间匆忙,这个时候去机场,可能被粉丝发现,引发一系列事,杨舟已经顾不上了。至于谢钦辞,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去想如何对付他的事。车停在机场,杨舟压了下帽檐,低着头往里走。几分钟后,他发现了不对,太安静了。就算是晚上,机场也不该一点声音都没有。环顾四周,他骇然发现,整个机场,空无一人。怎么回事?杨舟压下心中的惊惧,小心往前走,好在走了一段距离,他看到几名工作人员,想也不想,他快速冲了上去。“请问……”工作人员回头,拿出证件:“杨舟先生是吧,你涉及一场邪教活动,请随我们走一趟。”得到谢钦辞消息,龙组快速行动,机场被清空,担心杨舟身上有什么非自然力量,机场的工作人员也由龙组成员扮演。“什么邪教,我不知道,”杨舟心中慌乱,面上却不显,“你们不能抓我!”“带走。”赵峰一挥手,杨舟被带走。龙组人一路警惕,直至把人带回临时关押地,也没出现什么意外。“你的气运已经回来了,以后你的命途会回到正轨,记得答应我的事。”谢钦辞靠在黑坨坨牌靠枕上,打了个哈欠。“真的非常感谢。”周华旭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这么解决了吗?恍惚了一会,周华旭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谢大师,杨舟给我喝的符水……”“那符应该是为了夺取你气运的,过去四年,对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哦,好。”回到住处,傅明霁还没休息,在用平板办公,听到脚步声,回头:“解决了?”“解决了。”谢钦辞走到傅明霁身边,被一把捞进怀里。傅明霁拥着人:“这么晚了,累不累?”“有一点。”“我给你按摩。”“唔,好。”“对了,刚才酒店经理过来,说有人找你。”傅明霁边给谢钦辞按摩边说。“有说是谁吗?”“说是一位姓谷的先生。”谢钦辞在第二天早上见到了这位谷先生。很巧,双方有过一面之缘,是谢钦辞昨天和傅明霁在游乐园外遇到的人之一。“谢大师,是和微道长推荐我来请您出手的。”谢钦辞把人带到酒店的小餐厅,边吃早餐边听他说。谷家丢了一个女孩,是谷先生谷夫人的独女,周末被保姆带去游乐园玩,之后就不见了。“在游乐园不见的?”“不是,是从游乐园回来之后的当天晚上不见的。”用完早餐,谢钦辞接到剧组通知,说今天休息。谢钦辞看着手机里的信息,不解:“怎么突然通知休息?”“可能是因为杨舟的事。”傅明霁点开微博热搜,给谢钦辞看。热搜已经爆了,全是关于杨舟的事。没了气运,谢钦辞将被黑坨坨吃掉一部分的霉运返还到他身上,他曾经做的事跟有预兆一般,一夜之间被全部翻了出来。——不是吧,杨舟这么恶心的吗?——逼人3p?我yue了。——以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暴出来,他是得罪了什么人吗?——这哪是得最人?顾忌是有人看不过去,替天行道呢。——明明背地里这么暴躁,经常殴打助理,还打跑了几个,是怎么在外面营销阳光大男孩形象的啊?——替天行道这个词用得好,就现在还有粉丝洗呢,也不看看他家哥哥做了什么“好事”。——之前不是一直说,杨舟和周华旭关系很好吗?他做的这些事,周华旭知道吗?——楼上的什么意思啊,是想拉周华旭下水吗?——臭味相投这个词没听说过吗?谁知道周华旭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吸du门事件你们忘记了?后面还有好一些,反正我是不相信周华旭清清白白,真清白怎么每次都有他?——昨天不是铺天盖地报道,杨舟去给周华旭探班了吗?是在西城吧。——对,周华旭在那边拍戏,可惜了,好不容易演了个主角,不会因为杨舟的事再次腰斩吧?网上吵成一片,说什么的都有,因为杨舟昨天来了剧组,今天又没消息说他回了燕京,大家理所当然觉得他还在剧组,不少人来看热闹。林导一看,这个样子戏是拍不下去了,只好先给剧组放假,看看这波舆论最后会怎么发展。至于网上说的,周华旭和杨舟一丘之貉的话,他没太放在心上,但周华旭是这部剧的主演,若和之前的舆论风波一样影响到他,怎么也会对剧组造成一定影响。林导先给小燕总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当初是小燕总一力举荐周华旭参演这个角色,林导不否认周华旭的演技,可以说,周华旭非常贴这个人设,但……小燕总接通电话,声音不疾不徐:“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剧组先暂停拍摄,要不要换人,等看看舆论风向再说,我更倾向于不换人。”“我知道了。”林导挂了电话,又给周华旭发消息安抚他。周华旭很平静。看到网上如出一辙的舆论时,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难过,可他发现,什么都没有,他的心情很平静。同样的事他遭遇过无数次,翻旧账,被泼脏水,他早就习惯了。“嗡嗡。”一条新消息跳出来,周华旭点开。是谢钦辞发来的。【谢钦辞:别担心,你受的委屈,不久之后都将大白于天下。】平静的心田激起一阵风浪,方才还觉得“无所谓”“不就是翻旧账泼脏水吗”“我早习惯了”,心头筑起的高墙被击垮,滚滚情绪冲破高墙,一滴泪珠落到手机上。周华旭看着聊天界面,无声哽咽。原来他不是不在乎,是逼着自己不在乎。若他在乎,早被这些言论逼死了。只有不在乎,他才能维持希望,继续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坚定走下去。只要往前走,总有将这条路走完的一天。现在,他看到了荆棘之后,布满鲜花的大道。他知道,自己就快要走完这条将他扎的遍体鳞伤的路了。风雨之后,将见彩虹。谢钦辞发完消息,和谷先生一起前往谷家。路上,谢钦辞了解了事情经过。谷家有监控,发现孩子不见的第一时间,谷家人调了监控,监控上,五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黑色兔子玩偶,出了谷家。一家人坐在监控显示器前,盯着屏幕里的小女孩。“这个黑色兔子玩偶是从哪来的?”年轻的谷夫人看着屏幕里的兔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看到兔子眼睛在通过屏幕看他们。太诡异了。“是今天从游乐园带回来的,悠悠很喜欢,抱着不撒手,保姆拗不过她,就让她抱着睡了。”一旁的谷老夫人回答。“这么晚了,悠悠会去哪呢?”没人知道。谷家派人去找,甚至报了警,一夜过去,始终没有结果。时间越久,谷家人越着急。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独自在外,有多危险,可想而知。悠悠是谷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是谷家人放在心尖尖上宠大的孩子,她若出事,谷家每个人都无法接受。谷夫人哭晕过去几次,时间过去越久,她心中的不安就越盛。“要是悠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谷夫人脸色憔悴,眼下青黑,她一晚上没睡,有一点消息传来,都要亲自过去,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你振作一点,别孩子没事,你先出事了!”谷老夫人呵斥。到了傍晚,人还是没找到。“我们一开始想过,是不是有人绑架了悠悠,等了很久绑匪的电话,只要悠悠无事,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谷先生眉眼间尽是疲惫。但是没有,没有绑匪电话,悠悠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完全不知道她的踪迹。谷家找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不少人,有和谷家交好的家族,给他们提供了另一条路,找莲花观的道长帮忙。谷先生不怎么信这些,但他们已经别无他法。谷老爷子一锤定音:“去莲花观,请道长。”谷先生迟疑:“爸,能有用吗?”“没用你就不找了?”谷老爷子竖起眉毛,“不管用什么办法,当务之急是找到悠悠!”谷家在西城影响力不小,知道事态紧急,和微道长亲自出面,为悠悠卜了一卦,算出悠悠最后出现的地方在游乐园。如同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行人来到游乐园。“你们没找到人。”谢钦辞道。其实不用说,谢钦辞也能猜到,若是找到了人,谷先生不会大晚上来酒店找他。“没找到,我们将游乐园翻了个遍,依然没找到人。”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不过如此,谷夫人受不住刺激,再次晕了过去。谷先生强撑着问:“都找过了吗?”“都找遍了,没发现人。”游乐园的保安,谷家自己带来的人,来来回回将游乐园翻了几遍,什么都没找到。和微道长脸上凝重:“卦象显示,令爱确实在这里。”为何会找不到?已经遇害了吗?所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道长,您能算出,悠悠还活着吗?”沉默中,谷老夫人艰难开口。“我不能确定。”“那你能确定什么?!”谷先生愤怒往前走了一步。谷老爷子拦住他:“冷静,不得对道长们无理。”“抱歉,我失态了。”“是贫道实力不济。”和微道长闭了闭眼。“现在该怎么办?若悠悠在游乐园,她能藏在哪?”“有一个人,说不定能帮忙。”朱道长突然开口。和微道长看向他。“师叔,我们刚才不是遇到谢大师了吗?以谢大师的能力,说不定能找到悠悠。”“谢大师是……”“就是我们刚才在外面遇到的人,你们别看他年轻,实力特别强,我们莲花观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朱道长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他甚至觉得,整个玄门加起来,说不定都不是谢钦辞的对手。自从见到了谢钦辞的真正实力,他深刻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有多坐井观天。“快,快去请谢大师。”谷老爷子发话,为了表示诚意,谷先生亲自来接人。两位道长留在游乐园继续找人。谢钦辞一行人到的时候,游乐园大门是关闭的。“为了找到悠悠,我包了游乐园几天,这几天,游乐园不迎客。”谷先生解释。走进游乐园,迎面吹来一阵带着寒意的风。若是旁人,可能会觉得,这就是一阵普通的风,冬天的风吹在身上,本就刺骨,但谢钦辞感受到,风里夹杂的淡淡阴气。他没说什么,在谷先生的带领下,和大部队会合。“早知道要麻烦谢大师,上次见到谢大师,就该请您留下。”和微道长叹了口气,不然也不至于多耽误这么长时间。“现在也不晚,”谢钦辞环顾一周,“那个带孩子来游乐园玩的保姆在吗?”“在,她也在帮忙找人,谢大师您找她有事吗?”“嗯。”“我去将她喊来。”没过多久,谷先生带来一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这是王嫂,带孩子来游乐园玩的,就是她。”王嫂很紧张,也很自责,他低着头,脸上满是焦急。谢钦辞看了她一会,问:“你还记得你带你家小姐来游乐园后走的路线吗?我要你再走一遍,你能不能做到?”“我记得,我记性一向很好,这几天,我反反复复回忆那天发生的事,对小姐到的每一处都记得很清楚。”“好,那你带我走一遍。”最开始,是门口卖热气球的小摊,当然,现在没有工作人员,那个地方是空的。然后是碰碰车。王嫂站在碰碰车前,面露怀念:“小姐很喜欢这里,还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小伙伴,两人玩了许久。”后来,谢钦辞跟她走过旋转木马,走过卖糖葫芦的路边,走过……最后,停止娃娃机前。娃娃机里,有各种各样的玩偶,粉色的,蓝色的,白色的……各种颜色都有,唯独没有黑色的。谢钦辞点了点娃娃机:“你家小姐从家里离开时,怀里抱的黑色兔子玩偶,是从哪里得到的?”“不是游乐园吗?”谷老夫人诧异。“你们看,这里面没有黑色玩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娃娃机上。一排娃娃机,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各种外形的玩偶里,唯独没有黑色兔子。所有人的目光落到王嫂身上。她是跟悠悠来游乐园的人,应该最清楚。“我记得,玩偶是在这里拿的,当时,这里有好几个小孩,小姐和他们一起玩,我站在外面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姐手里多了个兔子玩偶。”王嫂回忆当时在娃娃机前发生的事,竟然想不到,玩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真的记不起来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记不得?来历不明的东西,怎么能让小姐带回家?!”谷老夫人呵斥。“我……”王嫂惭愧低头,“是我的失职,我没看好小姐……”“好了!”谷老爷子重重杵了下拐杖,“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找人要紧。”谢钦辞站在其中一个娃娃机前,这个娃娃机里的玩偶,和其他几处都不同,里面的娃娃不是小动物形的,而是一个个小女孩小男孩形象。谢钦辞看了会儿娃娃机里的娃娃,道:“要找到人,得等到晚上,我记得,今天是圆月。”“今天是十五,月亮确实是圆的。”谷家人虽然不知道谢钦辞为什么会突然说起月亮的事,依然回答了。“为什么要等到晚上?”谷先生不解,“能早点找到不是更好吗?”“你们将游乐园翻了几遍,找到人了吗?”谢钦辞不答反问。“没有,”谷先生语气低落下去,“我们真的每一处都没放过,包括没什么人注意的角落,都找了,连片衣角都没找到。”“不瞒谢大师,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些有明显松动的土地,也让人挖开了。”“你的孩子尚在人世,不用着急,只是她被藏起来了,要等到正确时机,才能找到。”谢钦辞的话太玄乎,要是平时,谷先生可能觉得他是骗子,可眼下,他心中再不相信,也只能试一试。距离晚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中途,谷夫人醒了,她不肯待在医院,说什么也要来游乐园等着。谷家人拗不过她,只好把人带来。长时间的精神折磨让她看起来有些神经质,怕她冲撞了谢钦辞,谷家人没让她靠近谢钦辞所在的位置。反而是谢钦辞主动找了过来。“谢大师?”看到谢钦辞,正在安慰谷夫人的谷先生一愣。“您就是谢大师吗?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我……”谷先生忙拦住想扑上前的谷夫人:“谢大师,不好意思,我夫人她精神状态不太好。”“没事,我有点事找谷夫人。”“谢先生找我夫人有事?”谷先生扶着谷夫人坐下。“对,母子连心,我需要令夫人的一滴血。”“可以,只要能找到我女儿,要我多少血都行,”谷夫人用力握住谷先生手臂,“刀呢,给我拿过来,我这就取血。”“不需要刀,取一滴指尖血就行,谷夫人,伸出左手。”谷夫人伸出手。她感受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自己种指指腹上扎了一下,紧接着,一滴鲜红的血缓缓上浮。谢钦辞取出一张符,接住血。血没入符中,消失不见。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谷先生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取血已经结束了。“这……就行了吗?”谢钦辞已经转身:“已经可以了。”对谷家丢失的小孩,谢钦辞隐隐有个猜测,但要证明这个猜测,需要验证一下。染了血的符纸隐隐散发出一阵红光,谢钦辞松开手,符纸飘浮在半空中,自燃。符纸烧尽,一道隐隐泛红的白烟在原地转了几圈,往外飘去。谢钦辞跟了上去。谷夫人扶着丈夫的手臂站起来:“我们也去。”两人跟在谢钦辞后面,往外走。出来后,烟已经不见了,谢钦辞站在其中一个娃娃机前,敛眸不知在想什么。“谢大师,这个娃娃机有什么不对吗?”谷先生扶着谷夫人走过来。谷老爷子和谷老夫人也走了过来:“这些娃娃机我们都打开查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娃娃机很大,里面堆满了娃娃,要藏一个五岁的小孩,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是以他们来游乐园第一时间,就让负责人把娃娃机打开查看过。谢钦辞不意外这个结果。夜幕降临,游乐园里亮起微弱的灯。“这家游乐园晚上不营业,所以有些地方没安灯。”傅明霁见谢钦辞看路边的灯,开口。“月亮出来了。”傅明霁抬头,一轮圆月徐徐升起,银辉洒向大地,游乐园亮如白昼。十二点整,原本安静的游乐园突然吵闹起来。“什么声音?”“好像是孩子的嬉闹声?”“这个点怎么会有小孩在?”怀着一肚子好奇,不少人寻着声音出来。他们都是受雇来找人的。“谢大师,这些声音……”谷家人也听到了声音,他们很确定,游乐园除了他们,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入,更别说是孩子了。“出去看看。”来到外面,他们看到了更让他们震惊的一幕。娃娃机前,聚集了数不清的小孩,不止外面,还有娃娃机里。原本放娃娃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个缩小的孩子。“是悠悠!”看到一抹熟悉声音,谷夫人顿时冲了过去。“孩子们”受到惊吓,四散开。“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的魂魄?!还有些是生魂!”和微道长震惊看着前方,“不能让这些小孩魂魄被吓走!”说完,和微道长抬手,试图做法将魂魄拘住。这时,一抹黑影呼啸而过,将小孩魂魄往里赶。黑影近了,众人看清,那是一只漂浮在半空中、通体漆黑的大狗。“这是什么?”朱道长瞠目结舌:“牧魂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