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满目疮痍之后, 谢危突然就理解了红莲刀那句“安慰幼崽”的话。这大狐狸心智受损,和七八岁的孩童差不多,又处在这样惨烈的环境中长大, 会暴躁到想杀人完全是可以预料到的。红莲刀可不就是安慰幼崽吗?天惑白狐还在使劲蹭红莲刀, “铃铃”的叫声格外愉悦,和这惨烈的场景完全是两个极端。直至它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铃——!”巨大的九尾白狐一跃而起,九条尾巴牢牢缠住红莲刀, 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冲着他一龇牙,露出明显警戒的姿态。谢危本就没打算杀它,这会儿对它更是升不出什么怒意了, 他看着被天惑白狐牢牢捆住的红莲刀,心念一动,突然福至心灵。红莲刀瞬间随着他的心意浮空而起, 连带着牢牢缠住它的天惑白狐也被它吊了起来, 刀身上燃起一层橘黄色的火焰,就像母亲温暖的怀抱, 暖烘烘地烘烤着全身上下。天惑白狐本来警惕的姿态顿时放松了下来, 就这么垂着四肢被红莲刀吊在半空中, 一晃一晃地摇来晃去**秋千,眯起眼睛发出一声声愉悦的叫声。“铃~~~”这么副姿态,越看越熟悉。隐约就是那只小幼崽的翻版。谢危低头看了眼不远处那只破旧的狐狸玩偶,心里一个猜测渐渐涌了上来。这只大乘期的成年大狐狸, 该不会就是那只刚出生的小幼崽吧?不过短短三百年, 竟然就直接到达大乘了?他试探着往那只狐狸玩偶靠近, 不出意料,本来放松的天惑白狐突然警惕起来, 冲着他发出一声威胁的尖叫。谢危果断停住。应该没错了,就是那只幼崽。生物天性里会对生死濒危之时救自己的东西产生一种本能的执念,他当初救那只幼崽时用的是玩偶和红莲刀,它会对这两样东西产生执念是再正常不过的。红莲刀是本命法宝,无法再复制,但玩偶……谢危微微一笑,手腕上的储物手镯突然光芒大放,随即天空开始下起了雨。一场玩偶雨。“铃?”正在**秋千的天惑白狐突然顿住,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爪子,随即一只狐狸玩偶坠入了毛绒绒的爪心。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下一刻,整个废墟宫殿瞬间被一阵阵欢欣愉悦的叫声笼罩。巨大的天惑白狐从天而降,落在满地的狐狸玩偶堆里欢快地打起了滚,滚一圈就有玩偶从它身上坠落下来,恍惚间那些玩偶似乎化作了曾经的族人,一只只簇拥在它身边,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玩耍,不再只是它一只狐狸。“铃……”它躺在地上,眼睛一眨一眨,玫红色的眼睛渐渐湿了。“哒哒!”脚步声靠近,眼前随即笼罩下一片阴影。谢危伸手轻轻一摸它脑袋,柔声道:“喜欢的话,这些都是你的了。”天惑白狐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不再只是一味地龇牙咧嘴了,但也说不上亲近。谢危微微一笑,“我要先去找一个人,等找到他我再过来,到时你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顿了顿,他道:“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的话,我会带你离开,外面的世界很热闹,也有其它的狐狸,我带你认识新伙伴好不好?”“铃……”天惑白狐可有可无地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歹没什么敌意。谢危抬手一招,红莲刀从半空落入他掌心,随即在天惑白狐警惕的注视下迅速缩小,化成了一个小小的吊坠,刀柄处延伸出一条细细的绳索,系在了狐狸脖颈上。“以它为证,”谢危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我一会来带你走。”“铃——!”天惑白狐的声音瞬间高亢了很多,它一跃站了起来,爪子拨弄着脖颈上的刀型吊坠,九条尾巴欢快地摇了起来,随即又在满地的狐狸玩偶里打起了滚。那吊坠隐藏在它浓密的毛发里,看不出一点痕迹。谢危微微笑了笑,视线在地上的大型阵法上转了一圈,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刚刚天惑白狐在玩偶堆里打滚的时候,他已经在周围看过一圈了。那阵法残迹因为时间久远,乍一下看不出是什么阵法,但他比较擅长阵法推演,仔细推算一番,连猜带蒙大概知道了这阵法的用途。这是一个古老到已经失传的自我献祭阵法。集所有狐狸的修为精气于一只狐狸身上。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惨烈的事情,以至于让所有的大狐狸不得已放弃自己的生命,将所有修为和精气全部集中到这只小狐狸身上,用堪称惨烈的方式让它强行长大,以至于心智受损,至今也只有七八岁心智。而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三百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秘境坍塌,坍塌原因至今都是一个谜。如果罪魁祸首还活着,现在不出意外也到了这里,现在这满地的狐狸血皮骨完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谢危不信他不会来收取成果。而这个时间嘛……第二层传送刚刚开启,夺取过一次秘境本源的对方应该已经洞彻了第一层的晶石真相,不会出手猎杀凶兽,这个人极有可能也在一环,或许是在他之后传送进来的。第三层的传送通道在自己手中,他去不了三层,只能原地等待,或者往白雾里走。换言之……他快来了。至于要不要管这件事是不用有任何有犹豫的。就算不为了天惑白狐,那个人既然第一次让仙境坍塌,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为了自己,也为了在仙境的所有人。谢危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还在打滚的大狐狸,身上突然散出淡淡的金红光芒,随即化成万千光点融入了空气里。白雾迷蒙,不辨方向。浓浓的白雾里只有天惑白狐欢快悦耳的叫声一声声响起,孤零零地甚至连回音都没有。过了不知多久,直至天惑白狐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整个空间静悄悄的,安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哒!”“哒!”“哒!”白雾里一道黑色的身影渐渐显出行迹,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缓缓走来。从他走路的姿态就能看出一种成竹在胸的淡定,黑色的斗篷包裹住了他全身上下,兜帽一直垂到鼻尖,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隐蔽效果,神识并不能穿透那层防护斗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脚步看起来很轻快,仿佛是去猎场收取猎物的猎人,姿态透着股淡淡的悠闲。这姿态一直持续到他踏入那座宫殿废墟,看到了地上趴着的天惑白狐。他脚步一顿,稍微有点惊讶,“哦,这还有一只活的呢。”他的视线又在地上的一堆玩偶上扫过,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哦,他来过了?看来这里的秘密已经暴露了。”地上正百无聊赖趴在地上抱着玩偶舔来舔去的天惑白狐本来还以为是谢危,一开始没太在意,直至听到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时,整只狐狸眼神顿时一变。它突然一跃而起站了起来,全身的毛发根根炸起,獠牙龇出尾巴竖起,朝着他大吼了一声,玫红色的眼睛猛然绽放出耀目的红芒。“铃——!”斗篷人淡淡道:“不自量力。”他轻轻一抬手,掌心一团微光亮起,整个空间轰然一震,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了天惑白狐身上。“嘭!”天惑白狐巨大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铃——!”斗篷人一步步朝天惑白狐走去,掌心微光越来越亮,天惑白狐的身体细细地颤抖起来,似是恐惧,似是愤怒,淡淡的红芒不断在它眼中闪现,尖锐的獠牙在光下泛出缕缕森白寒芒,足以可见它的情绪起伏之大。它之前遇到谢危的时候,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如此之大的愤怒感,单纯只是对猎物的杀意。而现在更像是在对待一个仇人。斗篷人的语气毫不意外,“看来你还记得我。”“铃!”天惑白狐的叫声猛然高亢起来,堪称是尖锐刺耳几乎刮破人的耳膜。斗篷人淡淡道:“正好遇到了,就顺带收了你吧。”他掌心光芒突然大涨,随即朝着天惑白狐头顶天灵盖猛地一落。“嗤!”一道细碎锋利的红芒猝然从天惑白狐脖颈底下的空隙里射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穿透斗篷人右手手腕,溅出一抹殷艳血色,直奔着他的脖颈致命处而去。斗篷人迅速抬手在脖颈前一挡,“叮”一声轻响,那道红芒转瞬被弹射出去,又在飞起的瞬间直直奔着他的斗篷兜帽而去。“噗嗤!”一声布料被划破的声音响起。落到鼻尖的兜帽被红芒一砍两半,露出了底下那张被遮挡地严严实实的脸。斗篷人下意识一低头,举袖遮脸,然而一道声音瞬间让他的动作僵住。“别挡了,我都看到了。”四周飘起点点细碎的金红光芒,聚拢到一起化成了一道人影。谢危一抬手,接住了飞来的红莲刀,眼眸定定看着斗篷人半挡住的那张脸。那竟然是一张很熟悉的脸,他重生回来后已经见过了两次。一次是遇到烛九阴的柳炎村,一次是遇到大地金焱兽的御兽宗。卿耀门大师兄邵元清。以及金灼厌的儿子金烨。那张脸上融合了两人的部分外貌特征,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特点,那是他重生之前亲手所杀的五个大乘之一。天道院院长临云。就是那个他们一直猜测的,五人之中未死的一个。谢危眯起眼睛,冷冷地笑了起来,眼里一瞬间迸射出凛冽慑人的杀意。“大命运术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你这身外化身堪称是不死之身吧,是不是宰掉你这个身体,你还有其它身体可以复活?”他抬刀一指对方,声音冰寒彻骨,“那就一个一个的杀过去,总有一天会把你杀到不敢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