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大王神情阴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在宁微尘面前彻彻底底露出真面目来。是一个被烈火烧焦的人。故事大王人生的每一次转折都因为火,他一生都似乎和火结缘,久而久之,身上也仿佛带着那种灰烬、焦火的味道。他依旧穿着生前穿着的衣服,单薄的衬衣长裤却因为红黑带血的皮肤,显得格外恐怖诡异。故事大王环顾了周围熟悉的公馆地下室,熟悉的棺材房,森冷地笑了声,声音孤冷道:“外乡人,对我生前的故事还满意吗?”他眉眼神态依旧带着程小七那种安静到古怪的书卷气,可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拥有了第七版主的权力后,他就成了造物主。他不再需要别人的拯救,也不再需要悲观地用生命殉道正义。因为他就是上帝。故事大王盯着宁微尘,如同猫捉老鼠一样,声音平静,一点都不慌。“你们为什么要急着走,你们又能走到哪里去呢?不如留在春城,和城市里的人一起活下来。这座城市白天是不是很美,其实它的夜晚也很美,一面天堂,一面地狱。无数人在这里埋葬自己的一生。”宁微尘好整以暇看着他,漫不经心问道:“比如你吗?”故事大王冷冷地看着他。他的每一次出现不是引起世界警戒就是引起无数人绝望落泪,这还是第一个看到他本体却没有任何害怕的。但故事大王并没有被冒犯或者被无视的气恼,他既是程小七,又不是程小七。故事大王说:“对,比如我。”故事大王看着宁微尘,突然轻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出去了,你在外面的世界,是一个拥有很多权力、财富的人对吗。”宁微尘露出一个笑来:“如果你了解外面的世界,就该知道身为异能者,没有穷苦的人。”故事大王点点头,面无表情:“是啊,身为异能者,没有穷苦的人。毕竟你们是维持世界秩序的人,是惩奸除恶的英雄,理所应当拥有财富权力。”宁微尘没说话。故事大王也笑了起来。他脸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唇角扯动的时候,像是一条黢黑的线纵横在鲜红的血肉上,眼神冷而刻骨。“可是英雄啊。你们之中百分之八十的人能力,都是来自于异端,你们究竟是英雄,还是自诩正义的伪善者呢。”“一百年前的淮城,破败、混乱、贫穷,一群人挤在不到十平方米的棺材房,和死人同住。可是一百年后呢,世界技术高度发展,作为科技明珠的世界娱乐之城,拥有着世界上最大的赌场、妓院和娱乐场所。”“世娱城里,一群异能者执行官醉生梦死,挥金如土。而据我所知,阴山那辆1444列车,到现在还活在鲜血之中。”“那种90年代的绿皮火车,按照正常的世界发展,早就该淘汰的,但居然保留到了现在。”“我不想跟你聊天,我更想和那个出生自阴山的小朋友聊聊天。只要他是个聪明人,他就该发现这个世界的畸形和极端,也该支持我的决定。”“沙利叶岛提取异端,第一军校培养执行官,执行官屠杀异端送到沙利叶岛。形成一个完美的正义闭环。”故事大王面无表情,轻声说。“而这条产业线及其衍生产物里,诞生了这世上所有、最富裕的人。”故事大王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就像一个单单纯纯讲故事的人。他也确实是在讲故事。他目光饶有兴趣地看着宁微尘,等着看宁微尘被戳中痛处,露出心虚表情,或者听到世界真相而露出惊恐迷茫的神色。但是都没有,宁微尘站在黑暗中,一双眼眸泛着幽幽的银紫色,更像是居高临下的俯视。故事大王脸色只是扭曲了一瞬间,但依旧神色如常。随后低声道。“除了那个可怜的穷苦孩子,你们在场的,应该没有一个人能读懂我的故事吧。”故事大王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获利者。”他伸出破烂焦黑的手指,碰上旁边的墙壁,淡淡道:“这个时代的获利者,是因为政策,因为房地产,因为国家处于风雨飘摇的改革期,所以他们好风借力上青云。”“那我们现在的时代呢。”“年轻人,你敢承认吗,你们所有人,都是灾厄时代的获利者。”宁微尘淡声问道:“说起灾厄时代的获利者,应该没有人比你更贴合吧?”故事大王愣住,一腔对恶的批判卡在喉咙里,他冷冷地盯着宁微尘。宁微尘低声一笑,笑意里满是嘲意,声音很轻。“我还以为你们计划的宗旨是什么呢?原来一如既往,就跟你那些故事一样,又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救世戏码。灾厄时代的最大获利者不是你吗?你在烈火中重生,被选中被赐予力量,成了第七版块的版主。”故事大王阴恻恻道:“我被选中是因为世界让我醒来,让我看透你们虚伪的假面,让我来拯救亿万的生灵、清洗一切。”宁微尘慢悠悠重复:“清洗一切?”故事大王咬牙切齿:“对,清洗一切!终有一日耶利米尔会苏醒,让希望的光照亮每一寸土地,将那长满红蝶罪恶之岛彻底摧毁。”宁微尘勾唇,桃花眼里看不清情绪:“耶利米尔苏醒?希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论坛的第三版主,就叫灾难吧。”轰!空气好似凝固。故事大王豁然瞪大眼。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宁微尘。“你……”论坛第三版主,名称,灾难。这是整个异端帝国都只有几人知晓的秘密,连非自然局高层那群废物现在也就只知道他和ENIAC的名字。“你……”宁微尘也不再遮掩,他上前一步。每个版主周围都会有一层“场”,遮住自己的外貌气息,模糊自己的声音语调。他们永远不会在同类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因为脱离“场”的保护,意味着自己毫无保留地站在对手面前。对于异端帝国的版主来说,这是最危险也最愚蠢的事。但故事大王必须进来,因为马上叶笙就快要毁掉他的故事了。他要进来,还要以作者的身份进来,必须脱离“场”,必须以真面目示人。宁微尘眼里的银紫色像是深海下的冰川,他的声音散去一切轻慢的笑意。冷淡,遥远,如同上位者落下的最终审判。“又见面了,故事大王。”那种熟悉的,冰冷的,将时间禁锢的窒息感袭来。故事大王后退,握着笔的手咯咯发出声音,他僵硬地抬起头来,眼珠子里的瞳孔缩成一个点。先前那种猫逗老鼠的戏谑玩弄**然无存,有的只是最深的惧意和杀意。一字一字从牙缝中崩出字眼来。“是、你。”他眦目欲裂、旁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场的掩护了。空气中的每个粒子都保持原态,无法运动,他再也找不回“场”。宁微尘淡淡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过你怎么样?”故事大王脸色隐忍:“你要问什么?”宁微尘:“你们要复苏的,是不是就是灾难。”故事大王牙关战栗,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宁微尘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看来我猜对了。”他的笑意转瞬即逝,伸出手,眼里一片凉薄。空气中一点一滴的冰蓝色的水汽凝结,掐住故事大王的脖子。在时间停滞的空间里,物质的运动停止,就代表它们不再进行任何熵运动。绝对静止带来绝对零度,零下两百七十三摄氏度里,故事大王感觉自己被烧焦的表面,再度尝试了一种酷刑。时间是人给出的定义,它永远是相对的。当以这里的静止为坐标系,旁边就是地狱般疯魔的世界,每一个日常不起眼的物质里都有无数粒子在因为引力而高速运动。现如今被静止所“相对”,它们快出残影,扭曲、恐怖,仿佛要吞噬一切。故事大王重重喘气,像是怨毒的诅咒:“你是叛徒……你是世界的叛徒……”宁微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真不愧是都市怪诞之主。”他似笑非笑说:“是不是每个人类,都是隐藏的理想主义者。”“你猜你这救世主的戏码,有几个人愿意陪你演?”宁微尘眼神渐冷。“据我所知,传教士对于‘救赎’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祂认为人可以超越世俗壁垒活在信仰中。至于第五版主,祂恨不得人类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要知道在祂眼里,人类可是地球的癌细胞。”故事大王重重喘着气,他咬紧牙关,他生前是人,能力全部寄托在【故事】上。对于宁微尘这种先天的、属于神明禁区的力量,毫无抵抗之力。他哑声道:“你一直在等我出来……”但凡宁微尘用过一丝异能,他都会发现端倪,发现不对劲,绝无可能这么冒失地脱离“场”进入这个故事,以真面目示人。只能说,宁微尘一直都在等他进故事里。他没反驳宁微尘的话。故事大王是理想主义者但他也不蠢,论坛其余人的想法,他不用去猜都知道没那么简单。耶利米尔哪有这么团结?如果真的团结,就不可能至今为止没有一个版主清楚其余任何一个版主真面目。但是那又如何,每个人在复活【灾难】这件事上都能获得新的力量。。他的力量来自于人类情感。都市夜行者的故事会传遍世界,大火焚烧城市千万的人口,用火用血书写这永恒的悲剧。不过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并不重要。没有一场变革不流血。故事大王说:“我见过你这张脸,在通缉令里。”他的眼神怨毒,声音像毒蛇的信子嘶哑:“通缉令是你自己放出来的?你是为了引我们上门?杀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不,视频刚出来的时候,其实只通缉了一个人。”宁微尘俯身,眼里是毁灭性的黑雾,漠然道:“如果没有那张通缉令,我们也不会在淮城见面的。”毕竟他一开始,是真的没打算和而叶笙继续扯上关系。故事大王因为窒息而脸色铁青,又因为极度的寒冷而战栗。他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拿着笔,藏在自己黑色的袖子里,与宁微尘交流的过程中,其实一直都在尝试写字。颤抖地歪歪扭扭写下,第一个单词。post……故事大王道:“你以为你真的能杀了我吗?”他发出古怪讽刺的笑声来,濒死关头,眼里的恐惧逐渐静了下来。故事大王说。“你进我的故事杀我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没猜错的话,Khronos,你现在以人的身躯,动一次异能就会失控、力量溃散。而在我的故事里有我的规则。最本源的规则,是第三天的黎明。”“你杀了我,你也出不去了。黎明到来之时,你就会成为春城的人。”scri……“我们做个交易吧,既然你也知道了你想要的答案,我们今天放过彼此怎么样。”ptum……宁微尘:“你想怎样。”故事大王说:“你先放开我。”宁微尘垂眸看着他。故事大王道:“放开我,把这里的禁锢解除,我就能让你出去。”宁微尘道:“将禁锢解除,你反手害我怎么办?”故事大王道:“我不会这样的。因为这是我生前最后一篇故事,我很喜欢它。长明公馆记录了我所有活过、存在过的证明,虽然它充满黑暗和苦痛,但人生不就因为痛苦而显得真实吗。把你困在这里,等于也毁了这整个故事。我不会这样的。”【我即……】宁微尘嗤笑:“看不出来,你那么爱惜你的故事。”故事大王:“对啊,我因故事而生。”他低头,藏在袖中的手,由一开始的紧张到发抖,变到最后,成了充满戾气和憎恶的一瞥。【我】最后一笔落下。故事大王松开手,商量的、友好交易的语气瞬间变了。故事大王古怪一笑,眼神阴郁冰冷。“……我因故事而生啊。”“进入我的故事,就别想出去了吧。”宁微尘脸上的笑意止住。故事大王看着他的表情,没忍住嘴角都咧到耳后根,大笑出声。“需要再次提醒你一下吗?这是我的故事啊。”这是他的故事啊。他虽然展现真身,没了“场”的保护,无法逃离时间的禁锢。但他的故事里,还有一个“他”。那个被他写入故事的、阴郁孤僻的故事家。那个过去曾经的自己。【post scriptum:我即我。】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创造出类似首篇春城毁灭性的规则,但是在这里,简单的脱身他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他去取代故事里的自己,离开这里,然后东躲西藏,熬到第三天黎明就好了。黎明到来,所有外乡人都会被同化!为了困住宁微尘,毁掉一个故事又怎么样呢!故事大王眼里是绝对的疯魔之色,他嘶哑说:“你决定杀我的时候,就该做好被我反杀的准备。”这是异端帝国,人人心照不宣的规则。故事大王的身体开始慢慢虚化,就像被用橡皮擦缓缓擦掉一样,凭空消失在空中。【我即我】他将在程小七体内暂时存活。宁微尘看着他离开,也没有什么表示,低头,半蹲下身去,修长冰冷的手指摸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这个空间的时间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绝对零度逐渐回温。内外两个空间都处在极度混乱里,物质紊乱,秩序崩塌。宁微尘垂下眼眸,仿佛是自言自语,轻嘲道:“你真以为,我很喜欢跟人说废话吗。”他站起身来,掌心忽然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水纹。如果叶笙在就会发现,宁微尘的控水异能,其实比海妖本身还要恐怖。淡蓝色的水在他掌心变成一个最简单的弓,宁微尘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入口中,咬破皮肤。他的指腹沾上鲜血,一双桃花眼冰冷的紫雾氤氲,整个人似神似魔,强大危险。指腹搭上弓弦,一根血做的箭就出现在了上方。宁微尘神情冷漠,在这逼仄的地下室,扬起头,朝着故事大王消失的方向,射出了这一箭。既然要变做程小七。那就变得更彻底吧。*【谨以此篇,献给我那短暂、破碎却又泛着光的童年。】所以程小七是怎么长成故事大王的?叶笙没有任何伤春悲秋的心,从这句话里,他看到的只有一个人在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后。是如何忘记初衷,变成疯子的。怪诞都市到处都是隐喻,到处都是讽刺。他讽刺春城是座吃人的城市,一个人来到这里,三天就会被同化,变得麻木不仁,将汗水鲜血眼泪全留在这片土壤;他讽刺各色各样的邻居。讽刺《臃肿》的欺软怕硬,好吃懒做;讽刺《人头气球》的虚荣拜金,毒瘾性瘾;讽刺《负尸蟾蜍》的暴力无脑,杀人丢尸;讽刺《绝望妻子》的懦弱无能,以夫为天;讽刺王小胖的利欲熏心,剽窃上位;讽刺房东的贪婪缺德,造就这栋棺材楼。小武或许是他唯一一个,还有点好感的人,可是看到过去的自己,他也平静地在心里给他做出审判。他觉小武在梦游,在逃避一切。或许是自嘲,因为曾经的他也是这么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多到床底下,好像一切丑陋都不存在。《他人之眼,他人之舌》讽刺这个世界,人人都是阴暗的偷窥者,人人都是丑恶的造谣者。《棺中棺外》讽刺世界的本质就是棺材,一个个大棺材,套着一个个小棺材。在春城温柔哀伤的风里,藏着那个少年,最压抑又极端的宣泄。这就是《怪诞都市》的本质,那铺天盖地的嘴,铺天盖地的眼,铺天盖地新新建立的楼房。是故事大王眼中的世界。叶笙走出长明公馆,抬眼看到这个世界,发现那些嘴巴到这一晚,都活了过来。它们长在建筑物上,一张一起,露出森白的牙齿。几乎是叶笙出现在怪诞都市的第一瞬间,这座城市就沸腾了。他从地下墓地的棺材林跑出,进入了另一片棺材林。但是叶笙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看着一辆13路公交车在月色下跌跌撞撞往郊外跑去。唯一庆幸的是,这里毗邻长明公馆,没有太多高阶异端在这边。叶笙随手拿起枪,一枚C级子弹射穿一个异端的脑袋后,把他的尸体从驾驶座丢出。然后一踩油门,直接追上那辆公交车。他的后面无数异端追了上来,他的前面也有异端前仆后继闯过来,叶笙单手打方向盘,手里的枪伸出窗外,砰砰砰,刺耳的枪声,惊醒整个城市。这座喋血的怪诞都市,旁边建筑物上无数红唇标志,微笑着看着他,随后它们张嘴,伸出一条又一条的长舌来。这些肉舌如同巨蛇,横在天空上方,重重往下拍打,拍打马路裂开,世界动**。叶笙深呼口气,将油门踩到底,艰难地冲破所有障碍,跟上那辆公交车。情急之中,叶笙不知道摁到了什么按钮。跟外面血腥疯魔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车里传出一道温柔含笑的女声来。轻缓舒适的音乐作为伴奏,叶笙瞳孔微瞪,他精神紧绷地听着电台里的话。像是末日降临之时,人们在救济所,听到的人类广播。【听众朋友们晚上好,现在是淮城时间八点整,欢迎大家来到《小嘴讲故事》,我是你们的好朋友小嘴。】【真的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小嘴讲故事》的成功开播,离不开所有淮城市民的支持,小嘴也在这里衷心谢谢大家,当然,还要感谢故事杂志社对我们的大力支持。】女主持人的声音亲切又温婉,带着温和笑意。叶笙在这里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竟然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段时间,我们收到了好多听众朋友的热切投稿,今天是电台开启的第一天,在阅读大家的投稿前,小嘴先抛砖引玉,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一段发生在十多年前的对话,对话的主人公,是我们故事杂志社的社长。哈哈,对,没错,这个故事是社长跟小嘴说的。】小嘴说。【主角是一个刚生下孩子就查出了癌症的母亲。】【这位可怜的母亲跟社长是旧识,她是社长曾经去支教的学生,成绩极好,却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辍学。再次见到时,她早就失去了学生时代的灵气,在工厂做着最麻木繁琐的工作。】【查出绝症的第一天,这位哀伤至极的母亲,写了封信给自己曾经的老师,她问社长。】【老师,我查出了癌症,只剩一个月的生命。但我的孩子刚刚出生,他的父亲脾气不好,我所有的遗产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块钱。最后一个月,我能给他留下什么呢?】【这个问题过于哀伤,社长也无能为力,不过他在刚刚兴起的网络上找到了答案。】【答案说,留下一个完整的你,留下一个完整的母亲。(1)】叶笙愣住。外面是各种嘶吼、呻吟,怪物前仆后继撞上他的车身,鲜血,溅洒车窗。这么一个疯魔喋血的世界里,这个电台好像是世界最后的微光。不过对于叶笙来说,这却是最后的最关键的线索。*——我能给他留下什么呢?【留下你的文字,留下你的声音,留下你的影像。】【你可以给他写下一百封信,在他每年生日的时候寄过去,告诉他有个母亲一直在很遥远的地方期待他的长大。每一个长大的十字路口,都有人在按时的等他。】【留下你的文字,跟他说你的童年,说你小时候的事。你以前住在哪里。外公外婆是怎么样的,兄弟姐妹又是怎样的。描述你以前过什么糗事,犯过什么傻。你甚至可以给他看你小时候的日记,让他知道,原来妈妈是这样一个人。原来妈妈也那么活泼好动,会爬山上树;原来妈妈养过一只狗,曾经也笨头笨脑栽进过田里。】【跟他说你的故事,说你曾面临的烦恼,说在学校的心事。跟他说你的学业,你的婚姻,你的工作。你的哭,你的笑,你的泪,你的煎熬,你的蜕变。你这漫长的一生,都可以温柔又耐心地讲述给你的孩子。告诉他什么是生离,什么是死别,告诉他人生的遗憾,也告诉他人生的圆满。】【你还可以告诉他怎样去爱人,告诉他怎样被爱。告诉他你生下他时的心情,你离去时的想法。终有一天,你的孩子会读懂生和死,读懂他的母亲,同时也读懂他自己。】【慢慢地,他在成长的过程会发现,那个素未蒙面的母亲,原来在脑海中那么完整。】【遗忘才是死亡的开始,你看,所有人都在遗忘,唯独他在与你相识。】【一百封信,一百年,对他来说,每一年关于你的形象都在越来越完整。他把你从虚无中拼凑,终有一天,他走到时间尽头看到真实的你,发现竟然能和想象中重叠。】主持人笑起来,温柔的声音给这一夜的血色渡上微光。她轻轻缓缓说。【所以,给他留下你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