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知道【蝴蝶】不会善罢甘休。全部的生命之丝已经被吸收,可是【命运纺锤】还没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陆危在吸收进度99%的时候,找他合作被拒绝。那么这位多疑的“王”,必然会直接撕裂和Khronos的合约。以陆危疑心病重重的性格,宁愿付出极大的代价推翻一切重来,也不肯走错一步。这一场【化蝶】并没有到达百分百。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叶笙也没想到,到最后“起源”会送给他这样一个真相。如果他没有爱上宁微尘,最后的局面,必定是他们二人间的争锋。你死我活。在灾厄时代,存活到最后的人必然是孤独的。原来这就是,命运不该有亲情,不该有友情,不该有爱情。叶笙摸着手中的定数之枪,黑色的短发零落,遮住冰冷的杏眸,没人能读懂他现在的心情。【蝴蝶】破开蝶岛的防护。无数异端蜂拥而至,将这里化作人间地狱,尖叫和呻吟,伴随警报声枪声,满目疮痍。可是叶笙已经不想去管这些事了。他最后一发子弹,被安排给了他的爱人。其实上一世,他第一次用定数石也是在【人鱼湾】对付他的爱人。九岁,他爬出深渊,起死回生,用石头狠狠砸向宁微尘的额头。刹那见血,皮开肉绽。把宁微尘都弄愣住了。之后宁微尘捆起长发,拽住他手腕,咬牙切齿,直接和他撕打了起来。第一次见面印象太差,重逢时恨之入骨,两看生厌。蝶岛上,宁微尘要欺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的演技从来天衣无缝。可是叶笙印象深的,永远都是两人在一起时、宁微尘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的。冷漠的,生气的,错愕的,还有面对他经常忘记伪装、气到发笑的。窗台的紫罗兰开了又谢,但从来没离开过原来的位置。叶笙的人生其实一直都需要一个锚点,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件事。每次拎起军装,风尘仆仆匆忙离开,他的余光总会不自觉,看到那盆花。“同桌,你又睡了三节课。”“这是你对医生说话的态度?”“欢迎回家,叶笙。”大海带来的风吹动满墙的画。会议上伯里斯慷慨激昂,宁微尘一手支着下巴,看起来听得很投入,桌子底下却偷偷用钢笔去戳他的手指。叶笙听到伯里斯声音本来就烦,冷着脸踩他。宁微尘松开手,假装钢笔落地,歉意的笑笑后,借着捡笔的动作,狠狠咬了他一口。“你有病吗!”年少的心事怎么可能藏住呢。无意触碰的指尖,错愕避开的对视。不经意流露的信任和脆弱,都似火燎原,让春雷乍起。在蝶岛长大的人,如果连这都看不出,那就太讽刺了。只是不愿去看清、不愿去懂罢了。他受伤昏迷的一晚,那个点到即止的吻,令防线摇摇欲坠。叶笙醒来后,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而宁微尘也避而不见他很多天。“……我这是在做梦吧。”是不是因为情感压抑了太久,所以才有了世娱城的疯狂。是不是因为上辈子的结局太惨烈,所以这辈子,他们相遇就是一场艳遇。对视的第一眼,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相爱,人人知道他们在一起。叶笙笑了一声。他的眼中霜雪消融,漆黑的瞳孔泛着柔情,远望仿佛是泪。叶笙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宁微尘,爱上你果然是我最疯狂的一次对赌。”赌上他的一切,赌上他的命。*“看,人类的历史总是充斥着暴行:战争,屠杀,饥荒,奴役。”“现在的末日,就是人类利欲熏心,自寻的恶果。”【传教士】终究还是带着祂的信徒来到了京城。祂笑着,发出轻轻的叹息。这片让祂无数次折戟沉沙的土地,重新遍布莲香,如神的国度将至。暴风雪将至的废墟。“神明”朝遇难者伸出援手。“别怕,孩子。舍弃血肉,将灵魂归于我。我会让你们在信仰的世界里,重获新生。”“别信祂!”说这话的是匆忙下车,赶过来的【灵商】。老头作为被灾厄遗忘的幸运儿,从来都不信这些诞生在灾厄的异端。老头喘着气说:“信祂的屁话!舍弃血肉你只会获得生不如死的痛苦!”跟在老头后面一起下车的,是天谕,是罗衡,是洛兴言,是图灵。【传教士】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脸上的笑面佛面具险些要裂开。不过祂还是怪异地笑着,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S级执行官?你们现在不去守护蝶岛,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蝶岛都快没了,【天枢】陨落,你们非自然局也马上要名存实亡。”图灵说:“你可真关心我们人类。”罗衡整理手套,淡淡道:“我想,在【信仰博物馆】我们就已经给过你答案了。”“你们跟他有什么好废话的。”洛兴言翻白眼。金色的樊笼化天罗地网,将整个京城覆盖。不过光凭罗衡一人力量,远远不够对付【传教士】。图灵启动机械手臂、而洛兴言也拎出了枷锁。天谕在旁边仰着头,他知道,这必然是一场恶战。全球各地,每个S级执行官都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务,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去关注蝶岛发生的事。陈川惠走进【蜃】的美梦。余正谊闯进【蝰蛇】的洞穴。自监牢离开的A级异能者们,针对狂暴的异端,也各自为伍,展开击杀。沐阳把夏文石等人安排在了总局。收到校长的传话后,哪怕身上的伤还在流血,也义无反顾走入了风雪中。他给他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活下去。”*蝶岛会议厅内,所有人都跪坐地上,面无血色。飞舞的纸张迎面而落,锋利的边缘,在他们脸上划出血痕。可是每个人都呆呆的,像是失去了三魂七魄。尤其是宁致远和【茧】,他们目眦欲裂,看着主座上的宁微尘,血液僵冷、大脑空白。耶利米尔一直以来神秘莫测,不敢言,不可言的第一版主,在蝶岛显露真身。可真相荒谬又讽刺。他坐在高处,颠覆一切,最后执棋人的目光冰冷刺骨。让他们之前的种种,彻头彻尾像一场笑话。“宁……微尘……”是从颤动的喉咙,战栗的牙齿中发出的声音。“第、一、版、主。”他们居然叫宁微尘牺牲?叫帝国的第一版主为人类牺牲?可是宁微尘现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去看满地狼狈而坐,浑身发抖的蝶岛众人。他只是目光盯着【蝴蝶】。铂金色的长发静落,轻轻重复祂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命运为我而死?”【蝴蝶】道:“你不知道吗?”【蝴蝶】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叶笙是被起源选中的人,命运纺锤死,他手中的定数之枪必然也会带着他一起死。”宁微尘的手指稍微用力。刹那间,刚才被他像握玫瑰一般握在手里的枪,化为齑粉。宁微尘抬起头来,眼里酝酿着疯魔的风暴。【蝴蝶】饶有趣味,“我在蝶岛认识你,也在神明禁区认识你。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愤怒。”宁微尘沉默很久后,极轻极缓地笑了,叙述道:“你没有【化蝶】。”【蝴蝶】眼里掠过一丝狠厉:“对,从叶笙拒绝杀死你开始。我就知道,计划该终止了。”“让我猜猜,起源给你的约束到底是什么?”“你迫切的想要我吸收所有生命之丝,试图毁掉命运纺锤。是不是因为这二者结合,对你来说是必杀的诅咒。”帝国的第二版主,从来都不是蠢货。一点破绽,就会立刻被祂推出全貌。宁微尘:“你猜到了起源对我的诅咒。那么猜到了,时间矢的作用吗?”【蝴蝶】愣住。宁微尘对祂说:“这场最后的化蝶,能够叫停的人,从来不是你。”异端帝国的S级异端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蝴蝶】脸色大变,祂抬起手来,看着自己掌心。却发现那些丝线没有自己的指引——居然也在移动!“Khronos!”【蝴蝶】几乎是嘶吼出声。被祂强行终止在无限接近百分百的【化蝶】竟然还在继续!【蝴蝶】面部扭曲,随后祂脚下的红丝,直接扎根大地,将这里直接摧毁。无数的生命之丝,如祂的手臂、开始疯狂去寻找被蝶岛埋藏在底下的【命运纺锤】!墙壁断裂,土地被掀开,生命之丝代表着主人愤怒至极也焦急至极的心情。丝线所过之处,遇到阻碍物,毫不犹豫地分解抹杀。无数会议厅的议员发出生不如死的惨叫声。【蝴蝶】亲手扭断【茧】的脖子,心中焦急如火。祂曾经以为自己重新回到蝶岛,必然是满怀仇恨。祂要欣赏这些人痛哭流涕的嘴脸。但是走到现在,祂对蝼蚁的喜怒哀乐已经不感兴趣了。【蝴蝶】现在只想对整个蝶岛,掘地三尺,找出纺锤。但是蝶岛太特殊了,它是存放生命之丝的温床,又建有两个极点实验室,镇压着命运纺锤。纵使是【蝴蝶】,也不可能立刻毁灭这里。宁微尘不想和【蝴蝶】说多余的废话。他的掌心出现长弓。冰蓝色的箭,好似凝了银河的光,直射向【蝴蝶】眉心!和他以前射出的箭不同。这一箭,好像才是第一版主真正的实力。箭矢破空而出,发出震震的呼啸。毁天灭地,源自宇宙深处的力量,所向披靡,锐不可挡!“你——”【蝴蝶】以生命之丝做抵挡,还是被他所伤,踉跄一步,血红的瞳孔仿若能滴出血。宁微尘提着弓,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起源给你的指示是什么?”“叶笙在哪里?”【蝴蝶】听到他后面的一句话,愣住,突然表情微动,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宁微尘。”【蝴蝶】反应过来,眼里跃动着恍然又戏谑的光,声音轻得像是只说给自己听:“原来有软肋的不只是叶笙啊。”“哈、哈哈!”祂断断续续笑起来,抬头。神情开始变得松懈,眼中是浓稠的恶意:“那你更不能杀我了。”“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明显吗?原始汤,定数石,再加上生命之丝,起源的力量全部被瓜分完时,对你诅咒会立刻最大化。【命运纺锤】自行转动,破土而出,杀死你。”“3秒的时间。要么你死,要么叶笙死。”“你杀了我——【化蝶】完成,【纺锤】破土,你和叶笙就只能活一人!”宁微尘没有进行下一步。【蝴蝶】没想到失去起源约束的宁微尘,原本的力量那么强大。但荒唐就荒唐在,宁微尘和叶笙居然互相成了彼此的弱点。【蝴蝶】古怪而短促地笑一声,声音变得轻松随意起来。“我们不一直是合作的关系吗,为什么要闹得那么僵。”“蝶岛认识多年,我和你和叶笙也算是朋友。”祂摊开手,掌心是血淋淋的丝,道:“你们上辈子殉情而死,为什么这辈子,还要走到这个局面。”“Khronos,当务之急,是阻止我身体内最后的【化蝶】,确保命运纺锤不会主动破土。这样……你们都可以活下来。”所以说最后的赢家一定是孤独的啊。如果宁微尘没有顾忌,现在杀死祂,杀死【命运纺锤】,祂就是最后的胜者。可是宁微尘现在犹豫了。【蝴蝶】破损的脸上笑容诡异。说出一句他知道两人都不信,可是宁微尘别无选择的话。“Khronos,合作吧。我答应你,永远不利用这个诅咒封印你。”砰!一枚子弹破空而入!直锁【蝴蝶】的喉咙!【蝴蝶】霍然沉下脸,反应迅速地用丝减缓子弹速度,避开。但同时宁微尘的一根箭自弓弦脱落,贯穿【蝴蝶】的腹部。【蝴蝶】闷哼一声,眯起眼。宁微尘铂金色的长发被血染红。那双寒若冰霜的紫色眼眸,宛如凝固的荒原。祂身边暴乱的气息,几乎是在绞杀周遭的生灵。当初自我封印也要毁掉一整个蝶岛的的“神”,疯魔初显。宁微尘问:“你非要把我当傻子吗?”宁微尘很小的时候,是能听到地球的声音的。或许是山河地表岩浆的流动、地核的燃烧。或许绿叶新生,日升月落。起源之地孕育着整个宇宙的力量,遵循本源的规则行事。宁微尘在其中出生。那里孕育祂、抚养祂,也严格地约束着祂。严格到,祂只要离开纺锤,就是破坏秩序、是永恒的死局。祂有一位残酷至极的母亲。上辈子,亲手摧毁蝶岛,放出命运纺锤后。宁微尘在沉入深海时,听到了那熟悉的、冥冥中的叹息。蒙昧于【纺锤】中时,“起源”是真的将祂视为孩子。他虚弱至极,沉睡的最后时刻,也用最玄奥远古的语言,告诉起源。“对不起,妈妈,可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相遇的第一眼,就因为他的眼泪失神。喜欢到,每次看到他微笑就无可奈何。喜欢到,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复活他。喜欢到,想要毁灭这个世界,在废墟之上,重新爱他。当初,他以为起源的叹息,是叹他的执迷不悟。到现在才知道,它是叹这命运荒唐的收稍。他爱上的,居然是起源的另一个“孩子”。叶笙收枪,逆着光,走了进来。而宁微尘站在尽头,看着他。血迹在废墟之上蜿蜒。王座两端,“命运”的枪口该对上他。灾厄时代要决出一个胜利者,最后的颠覆世界的大战,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觉得他们站在天平的两端。【蝴蝶】看到叶笙走进来,并不意外。【异化】是异能者最终的宿命。生命之丝的融合无限接近百分百时,祂觉得属于陆危的那部分灵魂,也被自己彻底抹杀。叶笙又一发子弹,直接射向【蝴蝶】,他在被起源选中成为“命运”前,本来就是人类排行第一的异能者,力量自然不容小觑。【蝴蝶】脸色凝重,血红的丝缠住子弹的表面。祂刺不穿定数之枪凝聚的子弹,却可以改变它的速度。其实正常情况下,叶笙出枪的速度,根本不会给他反应机会。这次能被祂捕捉,是因为这枚子弹很特别。子弹作血雾消散。滚烫的温度,恍若能灼烧皮肤。血……晶莹的血珠反射着耀目的光。唤醒了【蝴蝶】作为陆危的那一部分灵魂。【蝴蝶】抬头,错愕看向叶笙。叶笙的眼眸,凝着红色日轮,可给祂感觉,更像月亮,像是忒伊亚之坑里,轮回不止的潮汐。animus。血……叶吻从旅岛带回来的,血。是【灾难】的血。也是陆危自己的血。当初陆安为了保护他,自愿成为移植者。蝶岛的研究人员,借助animus的触手为针管,在他们之间进行了血与血的移植。血溅到脸上。可【蝴蝶】依旧没有一点表情。这滴血不过是引子罢了,叶笙又一枪。这一次,落向上辈子陆危被他杀死的旧伤口上!【蝴蝶】发出一声闷哼。叶笙一句话都没说,走向前方。宁微尘已经杀了很多人。刚开始用枪,后面用箭,他掌中长弓散去,发端都是鲜血。时间矢扭曲空间,事物从本源处开始紊乱。宏观上的静止倒流,其实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危险而已。微观上的暴乱、疯魔、失序、扭曲,才是时间最恐怖的地方。叶笙低声说:“【命运纺锤】必须毁掉,关于你的诅咒,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宁微尘长长地凝视他,忽然笑了下,而后说。“我该不该庆幸,这次你没有擅自做决定。”叶笙:“我答应过你,我不会再不告而别。哪怕是死亡,我都会提前告诉你。”宁微尘:“所以你又想让我独活吗?”叶笙抿唇,下颌线紧绷成一条线,他收枪:“娜塔莉亚的预言你看了吗。”宁微尘不再说话。叶笙一步一步走过去,轻声开口,像是一个邀请。问道,“那么这次,要一起下地狱吗。”*“完整的预言,你还是没能读出来吗?”天谕跟【灵商】一起躲在车的后面,扯着嗓子吼。【灵商】摇头:“读不出来的。”天谕:“什么?!”【灵商】:“完整的预言,只有预言选中的人能读完。至于预言选中的人是谁。你和我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吗。”在【茧】指出宁微尘代表了“时间”后。关于末日的预言,结束一切的人是谁,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天谕老到已经无法参与战斗了。所以他见证着蝶岛如何消毁。第一版主的身份公之于众后。天谕只是发出了长长的苦笑。狂风暴雪中,他的情感被剥离到只剩麻木。“如果是他们的话,我了解他们的性格……”所有和宁微尘叶笙打过交道的人,都了解他们的性格。也许娜塔莉亚的预言,永远无法实现。可是没有一个人,对这个结局多少说什么。末日到来,他们各自走进自己的宿命里。明知失败,依然前进。虽九死,犹未悔。起源的报复,让灾厄延续了一百年。最后预言选中的终止一切的人,竟然是“起源”的孩子。多讽刺啊。“我也知道他们的性格。”【灵商】同样苦笑,看着天空奇异的那道绿色极光,喃喃说:“不过无论结局是什么。至少这个时代终于结束了。我们都活太久太久了。”全球各地所有人,都在这暴雪将至,冰河的末日里,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哽咽啜泣。而灾厄中心的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疲惫和麻木才是苦难的原色。淮城落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雪。最后,梁青青在家中推开窗,伸出手,扬起头来。京城总局,夏文石伤痕累累,抱紧爱丽丝,一言不发仰望大屏幕。苗疆边境,管千秋走上一堵快要颓落的城墙,满墙的银饰当啷作响。陈川惠于幻境里,轻轻用手遮住black的眼眸。世界各地,所有异能者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仰望青灰色的天幕,可马上又擦掉脸上的雪,继续向前走。*娜塔莉亚最后的预言,是让起源“沉眠”。贯穿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启示,是……让时间停止,到命运尽头。这个世界上的灵异值瞬息万变,【起源】的裂缝从未停过释放能量。只要时间不停,灾厄就永远在继续。【原始汤】和【生命之丝】都已经消毁。现在,唯一能够填补裂缝的办法,是将这个世界的【能量】,全部归还起源。而命运,是这个时代的【剥夺者】。“预言里,让它沉眠,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是叶笙从来不想当那个救世主。所以,他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自己的爱人。不能同生,一起共死也无所谓。宁微尘为他殉情一次,那么他也为他殉情一次。叶笙的眼眸有火似刀锋雪芒,声音却很平静,笑问道:“要下地狱吗?”又一次背弃人类,背弃异端。背弃这一整个世界。宁微尘安静地看着他。他伸手去抚摸叶笙的脸,杀了太多人,他指间都是鲜血。宁微尘轻轻说:“我小时候,恨不得这个世界被血洗重塑。”“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死在我面前第二次了。”他银紫色的桃花眼里光芒变幻,手捧爱人的脸,吻过去,轻轻地笑了下。气息交错,肌肤相亲的一刻。不知道是泪还是血,淡化在叶笙的嘴角。宁微尘在呢喃情话。又仿佛只是安静陈述什么。“我说过,你有让时间为你停留的能力。”*“你们两个果然从小到大都是疯子!”知道宁微尘和叶笙要干什么。【蝴蝶】忍不住唾骂出声。祂手指剧烈颤抖,眼神猩红阴翳。结束灾厄,所有的力量都会被收回本源。——祂怎么会允许.——祂怎么可能会允许!【蝴蝶】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是宁微尘和叶笙逼得祂不得不走到这一步!“滚!”【蝴蝶】的身体开始自行分解,自那由线织成的瞳孔开始,物质凋零,元素作辉。祂不死不灭,这样的自我分解,若干年后又能复原!但祂现在必须立刻毁掉蝶岛!让【命运纺锤】出来!趁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化蝶】,杀死“时间”!亿万根早已被祂吸收的生命之丝,从【蝴蝶】分崩离析的身体里,像血河流淌而出。祂回到了这片血腥的土壤。“啊啊啊啊——!”岛上传来无数声尖叫!因为蝶岛在崩塌沦陷!第二版主的力量,毁天灭地,山惊海倾。飓风卷起狂涛骇浪!岛屿上所有的建筑都在灰飞烟灭!从根基处开始被分解,包括极点实验室也不例外!蝴蝶振翅起飞,这座凝聚不知道多少人生命和恨意的岛屿,又一次在海平面上粉碎,连带着它全部的罪恶,轰然倒地!宁微尘似乎只有亲吻叶笙的时候,有些许柔情。对于任何人,祂的冷漠都不逊色于起源。无尽的尘埃、废墟中。祂最后一根箭,射向了大地!如坚不可摧的矛!穿刺过蝶岛的正中心,死死钉住【蝴蝶】的翅膀!时间矛爆发出浩瀚强烈的能量!携卷着洪流一往无前!在他的操控下,【化蝶】终于还是到了最后一步!化蝶100%!所有的生命之丝,全被转化为【蝴蝶】的力量。蝶岛“轰”的一声,坍塌。同时,整个地球,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低鸣。全世界每个人都听到了,这道声音。大地在开裂,海水在沸腾,无尽的红蝶汇成黄泉的曼珠沙华!而从天空罅隙倾泄而来的光柱,像银河坠落——那巨大光柱最下方,碎裂的蝶岛内部,出现一个四分五裂的缺口。咔、咔。是【命运纺锤】在自行运转,一点一点破土!最后倒计时。3秒。叶笙看向宁微尘,而宁微尘也望着他。2秒。两辈子,所有的记忆纷至沓来。人鱼湾的初遇;旧蝶岛的相识。心照不宣扼杀的暗恋在世娱城,被一个吻点燃。共下地狱,又共眠深海。这辈子,对视的第一眼,烈火燎原。1秒。最后一秒。那些喧嚣、尖叫,都停止。所有画面,瞬间定格。连风都在指尖消亡。月色也如凝固的目光。时间停止。现在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蝶岛的废墟上,旁边是被血染红的大海。“其实就停在现在挺好的。”最后一秒,宁微尘笑了下,对自己的爱人说。“不过,还是让命运走到尽头吧”也许是起源之地最后的仁慈,舍弃所有力量。他不再是“时间”,叶笙不再是“命运”。他们会在新世界里的重新相爱。宁微尘轻轻说:“去吧。”叶笙说,“好。”在爱人的注视下,他转身,走向已经破土而出的【命运纺锤】。时间停止,代表事物的状态永远不会改变。可是他踩着这片土地上,下方好像还有血在涌出。一路走来,他见证了太多太多遗憾和别离。这一世的故事,从淮城开始,从第七版块开始。叶笙的手握住纺锤的一端。下一秒,柔和的白光,从他掌心散发,他低头,眼中血红冰冷如机械表盘的命轮,缓慢开始转动。【命运】剥夺这个时代的一切灾厄,先从他的爱人开始。静止的一秒内,天清地净。世界各地,所有人都维持着这一秒的姿势。他们或抬头,或回望,或哭泣,或掩面,或哀伤,或凝望。浩瀚无边的星光,在地球表面升起。一点一点,仿佛萤火。而叶笙在光海中央。所有的,苦痛、灾变、欲望,现在都轻盈得只变成了一小捧萤火。它们是那么微弱,在风雪中,好像马上就要熄灭。可是它们又那么沉重,沉重到血与泪说都说不完。萤火之光在地球表面变成数不尽的银河,从宇宙的视角看去。地球上空,仿佛在下一场浩大流星雨。光芒强烈耀眼,几乎要照亮整个宇宙。而那些流星,只有一个坠落的点,它们全部落到了叶笙的手中。离叶笙最近、最后被剥夺的异端是search。祂还在呼呼大睡,突然就从手里里面飘出来了。search一下子清醒,瞪大了血红的眼,随后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轻,还在发光。“!!!”search一直被叶笙揍,恶狠狠地想,等自己离开这块屏幕,一定要咬死这个主人。于是真的飞了出来后search马不停蹄张大嘴、去咬叶笙的指尖。只是一口咬下去,却发现没有任何实感。还是那么蠢。叶笙低头看着祂,一时心情居然有些想笑。刚走出阴山时,他天天在想怎么卸载这个傻逼软件。没想到,真到分别的时刻,竟然有了几分不舍。叶笙从祂的口中抽回手指,轻声说:“你可以一直睡下去了。”“你自由了。”search什么都不明白,祂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仿佛有所感知,回头,看了叶笙一眼。萤火回归命运。叶笙将【纺锤】握在了手里。他转过身,在命运尽头,和宁微尘对视。宁微尘扬起头,回望他,眼中只有温柔的笑意。时间恢复流动。滴答。每个异能者都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变化。白色的流光萦绕在他们身侧,灵异值丝丝缕缕往外面溢出。连带着,他们关于灾厄的记忆,也在逐渐变淡。他们还会记得这些往事,但他们不会有任何真实的感觉,就像一场发生于风雪中的梦。“雪化了?!”淮城,梁青青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窗外。她的手指碰上结冰的玻璃,失神,望见数不尽的萤光穿梭在高楼大厦间。雪化了。钢铁森林里,这些萤火声势浩大,明明灭灭,好似那一晚嘉和广场、广播电台的火。她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原来【都市夜行者】的尾声,早在宿舍楼外她扬起手臂说再见的一刻,就已经写下。“结束了。哈哈哈,结束了。”京城,夏文石颓唐又疯狂地笑出了声。“欸?”爱丽丝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在濒临消失的最后时刻,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兴奋,好像是要去往自己的仙境。【传教士】彻底愣在原地,死死遥望蝶岛的方向,似乎是难以置信这个结局。而洛兴言捂着伤口,倒在地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笑什么,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笑出来,笑到最后洛兴言咳出了好几鲜血!“他妈的……哈哈,他妈的……”异国街头,易鸿之站起身来,呼吸急促。瑟西怀里的黑猫发出尖叫。萨蒙德在海岸边,抱紧了自己的孩子。他们都遥望一个方向。萤火的微光,千丝万缕,照亮世界。当初博物馆那场步入永恒人文明专题的观展,最后点亮石碑的,也是这样的光。银铃响彻不停。管千秋在断壁颓垣上,听到铃声,出了会儿神。想起相看第一天,初入红楼也是这样的声音。而埙曲哀婉,最后伴随这道铃声的,是第二个轮回结局、南柯头也不回的献祭。余正谊提着蛇首,满手鲜血从石洞中走出。蝶岛被生命之丝粉碎、拆毁,上面的人无一幸存。他是S级执行官,他应该感到愤怒。可是余正谊脸上,现在只有疲惫和苦涩。他甚至闭上了眼。高塔之上第三晚接连响起的两声枪声,饱含了【皇后】的愤怒。雾气缭绕的弗丽嘉港,没有归路的【应许之地】。从芬撒里尔,断头台走下的只为复仇的魔鬼,终究是把染血的鸢尾花插在了蝶岛的心脏中央!——我们需要一把火,烧穿着黑暗壁垒,拯救地球亿万的生灵。——那么多年,我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就是毁了蝶岛。这个目的支撑我我走到现在,哈,还差一点,魔方还差一点,那只关重要的一点……——人类?【羁鸟】副本的最后结局,还没告诉你们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吗?“无尽的长夜燃烧过后,就是启明的时代。”所有人都在仰望雪霁过后的地平线。凯撒,裴徊。灵商,天谕。非自然局的每个人,第一军校的每个人。全世界的每个人。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长夜终于破晓。叶笙跟宁微尘,又回到了【人鱼湾】。缘起缘灭都在这里。神明禁区早就摆满了悼亡者的白百合。而【春之钟】敲响的钟声,为最后的告别。宁微尘看着他手中的纺锤,想了想,平静道:“我两辈子,都在谋划着怎么杀死它。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叶笙:“别浪费时间了,我拿着它像拿着个炸弹,生怕它突然又继续运转来杀你。”宁微尘失笑:“我的力量都已经被剥夺了。不会有事的。”下一步,是把纺锤放回起源的裂缝里。而叶笙最后剥夺的,是自己的力量。他手里的定数之枪融化,变成了一团漆黑的**。叶笙弯身,将【命运纺锤】放回裂缝内部。那一小团黑色的**,开始四散,像一块轻易的布,逐渐覆盖大地的裂口。——让时间停止,到命运尽头。叶笙在最后,好像又看到了“起源”。他抬起头,白色衬衫的衣角轻轻飞扬。这一短暂的片刻,就连宁微尘的身影都淡去,只有他和“起源”在无尽的深海对望。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碰过额心,是“起源”的触摸。对他最后的选择,“起源”没有任何评价。随着力量一点一点抽离,叶笙所有关于灾厄的记忆,也逐渐淡去。这一世的故事,从淮城起,从春城起,从故事大王的“祝福”起。他当初射穿天台墙坯的子弹,开启之后进真实世界的白骨长路。庆幸,他有一个陪他走到最后的爱人。转过头。叶笙在启明到来,最后的破晓时分,和宁微尘对视。叶笙现在力量抽离,承受的痛苦,甚至高于宁微尘。宁微尘走过去,和他十指相扣。两人的戒指也紧紧靠在一起。“宁微尘。”把力量全部交还给起源,在海水变换的极光中。叶笙忽然喊了声爱人的名字。宁微尘偏头:“嗯?”站在灾厄时代的终点,叶笙笑起来,眼中泛开温柔笑意,轻声说:“做完这些后,我们回家吧,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