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钟言身后的鬼影立马立了起来,离张强国不过半米。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在望思山上吃了金弹的亏,现在可不能再来一次。背包的拉锁也不知不觉地开了,飞练露出一只眼睛来。“我坐坐就走。”直到这时张强国才转过脸来,是一张完全没有了血色的脸,唇部发青紫,“再坐一坐,再坐一坐,我就要走了。”没感觉到阴森的杀气,钟言马上判断出张强国现在的状态是刚死没多久。清风不知道原身以死,只有刚死的人处于混沌状态,才会有他这样的想法。“那为什么现在不走?”钟言加大了一些音量,混沌状态时还会有听力,但视觉已经没了,这状态维持不了多久的。“等晓晴回来。”张强国说,脸转向东南方,“晓晴从那边回来。”钟言也看向东南,那边刚好是小区的东南门,怕是他的孙女出门了还没回家。而刚好这个时间张强国就出了事,猝死在家,现在是留下最后几秒还想再看看孙女。人总是这样,离世时心里若有牵挂,走得不安。“晓晴她以后好吗?”身后苍老的声音在问。钟言想了想:“很好。”“她以后好吗?”张强国又问一遍。“好,很好,学业有成,家庭美满,衣食无忧,一世安康。”钟言笑着说,眉心也微微皱起。这是他最后的善意了,张晓晴那个姑娘的命,他其实早就算过,因为张强国不止一次求过自己。为了不泄露天机,钟言从未告诉过这位老人,他一直以来最放心不下的孙女长大后并不平顺,终身命犯桃花,注定走桃花劫,逃不开。等到他再转过去,张强国已经不见了。钟言倒是释怀一笑,这老爷子是好人,已经准备好投胎去了,估计下辈子是个享福的命,不用像这辈子,为了儿女辛劳一生,儿子对他还不怎么样。唯独遗憾的就在这里了,他只是想再见见孙女,偏偏最后这一眼没有看到。人生在世,最后一眼没有看到……只是这样一想,钟言的胸口强烈地疼了起来,宛如金锥刺穿,疼得后背发紧。他连忙捂住心口,护住了跳动次数每分钟只剩下十几下的心脉,可方才那股劲儿还是挥之不去,驱之不散,紧紧地缠绕在他心头。趁着外面漆黑,飞练大胆地伸出两只触手来,揉起了钟言面颊的左右两侧。“师祖,你怎么了?”“没事……没事。”钟言擦了一把冷汗,之前从没这样过,“可能是饿久了。”“饿了。”飞练重复了一句,小偷小摸地钻出眼睛来看他,钟言赶紧摇摇头:“没事,等白芷下来就好了,咱们离开这儿。”脚步声再次响起,却不是白芷从楼上下来,而是东南方向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儿回来了。钟言往那边一瞧,正是张强国的儿子张军,手里拉着的是张晓晴。“大哥哥好。”张晓晴到了面前主动打招呼,因为钟言总是穿着奇怪,张军很不乐意女儿和他认识,板着面孔就要带人上楼。平日里钟言也只和一些小孩儿有交流,孩子心明眼亮,心里也没有偏见,对他比较包容。但这回,他不得不把张军拦下:“等一下,一会儿再上楼。”“干嘛?你什么意思?”张军显然不耐烦,恨不得赶紧结束对话,像看一个疯疯癫癫的神棍。“楼上……”钟言犹豫了一下,总不能说,你父亲在家死了,刚走,这时候先别让孩子去,因为小孩儿眼神明亮,万一看见阴差容易生病,他只能换一种方法,“那边的秋千没有人玩儿,你带女儿玩儿一下吧。”“你有病吧!我爱几点上楼就几点上楼!成天疯疯癫癫的,你再瞎说八道试试!”张军将他那条胳膊推开,楼里好几个人都觉得钟言有毛病,神出鬼没,穿得稀奇古怪,看着也不像有正经工作。上回有个巡楼的保安还差点被他吓着,大半夜的,走廊里都没灯了,钟言一个人站在楼梯里,不说话也不动。从那以后所有人都避着609的一男一女,要不是物业不管这事,他们都想把钟言轰出去。察觉到单肩背包里的飞练起了杀心,钟言赶紧将包挎在肩上,淡淡地说:“我是为你好。”“你要为我好就离我女儿远点儿!”张军扬起拳头警告。张晓晴一瞧爸爸生气了,撒开小腿跑进了楼道,很快消失不见。随着她的消失,另外一个人下来了,就是拿着一个黑色饭盒的白芷。白芷一看这架势,赶紧快步过来:“怎么了?”“没怎么。”钟言无所谓地摇摇头,既然张军不识相,他就随便说了,“这几天奇怪,该见的、不该见的,全见着了。我是看在你家老爷子平时和我说话的缘故上才帮你女儿这一把,这个你拿着,回去撒在你女儿的睡房门口,然后让她在屋里睡一夜,千万别出来。”钟言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香灰,硬塞到张军的手里:“记住了,一定睡一夜,不管她怎么说害怕,说房间里有别人,都不能让她出来。明天天亮了才能开门,香灰就在门口撒一条线,不能断。”说话的功夫,钟言听到了一声“哈”的声音。“哈……”长长的,低低的,充满哀怨。他看向黑洞洞的楼道,走廊的拐角处单立了一个门,通往地下的自行车停车处。“哈……”那个声音又来了一次。钟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一个披白发到臀的小女孩儿,没穿衣服,就蹲在那扇门的旁边。就在她出现的一瞬间,三个电梯的指示灯同时闪烁两次,又恢复正常。哭丧灵,这东西都出现了,可见崇光市的事态有多反常!“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钟言抛下一句,转身朝着小区门口走了。他这一走,白芷自然也不会留下,跟了上去。只有张军傻站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啐了一口,将香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电梯间旁边,蹲着的小女孩儿忽然抬起了头,四肢并用地爬上了楼梯,像循着什么味儿,走了。两个人带着飞练离开了这个小区,打车前往他们另外一处落脚点。这些年,钟言在崇光市四处租房,时不时变更住所,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变成众矢之中。再下车,面前一片烂尾房,和刚刚的小区比起来偏僻多了,周围几乎没有多少高楼,这一栋只有六层,还是筒子楼。为了预备后手,钟言连烂尾楼都敢租,通电就行。白芷付了车费,下车后说:“你说得真准,608已经跑了。”“是跑了,还是没了?”钟言小心地安抚着飞练的情绪,小东西好像晕车。刚刚还精神抖擞的小手变成了无精打采的触手,垂向下方,在夜风中晃动着,看着十分可怜。可白芷才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得解气,自己活到这把岁数,第一次被小屁孩儿揪乱了发型。“应该是跑了,但是肯定受伤不轻。刚一上楼我就闻出了淡淡的血腥味,他们绝对不是全身而退。你也是,直接将他们打退不就行了,非要这么费劲。”“我刚从鬼煞回来,不宜大动干戈,能借力就借力,干嘛要亲自动手?再说,他们都是有堂口的人,万一以后堂口追究起来,也追不到我头上。谁能作证那恶鬼是我安排找上门的?”钟言冷冷地一笑,精明全在眼睛里,“那鬼可和我没关系。”“算你机灵。”白芷拍了拍饭盒,“这些也只够你几天的饭量,你饿太久可不行。”“没事,饿习惯了,不至于。”钟言说,忽然飞练动了动,他赶紧停下。停下后好多条触手伸了出来,最后是飞练的嘴巴,只听他“哇”一声,将吃过的没消化的梨子全部吐了出来。“果然是晕车。”钟言叹了一声,“一会儿给你做别的。”飞练软弱无力地滑了回去,委委屈屈地圈住他的手指。白芷一看他这样就受不了,他战斗力强着呢,就知道在钟言面前装柔弱。这时头顶的路灯闪了那么几下,正前方过来一个人,眼瞧着躲不开了,白芷下意识地停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一让。话没说完,嘴巴立刻被钟言那只死人一样冷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嘘,别出声。”钟言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百鬼夜行,阴兵过道。”这下白芷彻底不动了,全身只有眼神可以移动。周围的路灯同一时刻开始闪烁,等到闪烁停止,光线就没有刚才那么亮了。前方的人影怎么可能是人,这里地处偏僻,马路上不可能有这么热闹,可现在无端的出现了不少人。那些人没有目的,宛如闲逛,面色灰白惨淡,有些人光着,有些人穿得像个乞丐,有些人穿旗袍,有些人披战甲,也有人穿现代的服饰。速度缓慢,步态僵硬,就这样和他们擦肩而过。尽管目光涣散,可是他们却有着自己的固定路线,周围的建筑物根本拦不住他们的脚步。放眼望去足足几百个,就这样浩浩****地走着。这些都是无意识的清风,白芷瞪大了眼,只有足够多的清风聚集才会有地阴改变,八字压不住的人就会看见百鬼夜行,身体好或者八字硬的人绝对看不见。自己如果不刻意去找,绝对不可能撞上一场毫无预兆的夜行,还毫无知觉。“别呼吸。”钟言又提醒了她一句,后头的才是厉害的。百鬼夜行见天地,防天隔地为阴兵。青月明云当头照,嚎哭噩耗亦飘零。咯噔,咯噔,咯噔……等清风散得差不多了,后头才出现一整排的阴兵,足足三米多高。可如果仔细看,它们脚下的高跷就有两米,手上打着伞。它们与土行相克,也不能见天。钟言闭着眼睛,不能去看。事实上他都没见过多少次阴兵过道,这些阴兵要找的是“时辰到了却不肯走”的那些人,怨气冲天的恶鬼它们收不住,上不可见天,下不可见土,它们往返阴阳,将该走的人带走。如果有人强行续命,除非身边有高人替他们挡着,否则只要被阴兵找到,绝无还手之力。这段时间格外难熬,人的生息带有能量,一呼一吸间就成了命迹。钟言只有吸,就算胸口下沉也呼不出来,由此可见命迹已经少了一半,半人半鬼。白芷就属于该走了还没走的那种,这时候只能拼了命的屏住气息,否则被阴兵找到了,立刻毙命。清风和他们擦肩而过,只感觉冷一点,等阴兵过去,两个人的身上都快要结冰了。“呼,憋死我了。”白芷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怎么回事,忽然这么多清风……”“风水动乱了。”钟言将她松开,赶紧去看飞练。飞练又不怕清风又不怕阴兵,唯独怕晕车,现在还在包里缩成一团。“刚才那些你不用怕,它们见了你还要躲呢。”钟言安慰了他两句,才朝着10号楼走去。很快他们就到了楼下,这回住601,由于是筒子楼,楼道回转当中空隙很大,形成了一个天井的布局。没有声控灯,全靠手机灯,白芷叫苦连天,真不明白钟言干嘛租这里。不过她也不会问,问了必定是“这里风水好”这样的答案。还有一件事她也没问过,就是钟言兜兜转转,数不清的岁月里从未离开过崇光市,像守着什么,真不懂他为什么不换地方。随着防盗门的打开,上头的蜘蛛网也随之一动。钟言低头开里门:“才一周没来,这蜘蛛结网好快。”“有蜘蛛的地方才好。”白芷跟着进了屋,外头杂乱不堪,里头倒是干干净净。打开灯之后,钟言第一时间将飞练抱出来,他又变成小孩子的样子,穿着裙子,脸色不太好看。“飞练的头好晕。”飞练不装了,“师祖,想吐。”“一会儿就好,你要习惯这些,以后咱们坐车的时候多着呢。”钟言看他脸色不好,一阵心疼,只想着赶紧喂饱他,“今天这里东西不全,明天买全了咱们再做。今天先吃外卖吧。”“吃外卖。”飞练重复着,实际上并没有理解“外卖”是什么。白芷早就饿得受不了了,拿出手机点起来,一口气下单完毕,心满意足,等着饱餐一顿。“对了,我下楼的时候,你怎么和张军聊上了?他不是一直很讨厌咱俩吗?”她好奇起来。钟言正帮飞练穿好裙子,纽扣不太合适,他就想着找点针线帮他改改。“他爸死在家里了,混沌时候出来找他们,刚好让我碰上。最近不太对劲,在608我无缘无故看见清风了,后来在楼下见着了刚死的张强国,结果你刚下来,我看见‘哭丧灵’,就在楼里。”“什么?”白芷差点掉了手机。哭丧灵,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儿怨灵,放在很久以前被叫作“白婴子”。是从婴儿尸塔、尸坑里出来的恶鬼,轻易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出现,但每次出现都没好事。“白婴子怎么来了?”白芷紧张起来,“现在这些清风都能让人看见了?”“我又没有阴阳眼,自然是因为风水变动他们才被我看见,然后马上消失不见。”钟言给飞练穿好裙子,又好奇起来,“你到底吃什么长大?为什么只一天就五六岁了?”飞练摇摇头没回答,转身跑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茶几上放着茶具和茶叶,他将这些没见过的东西拿起来看,仿佛在尽快适应。白芷抽了一张椅子坐下:“你是和我们一起吃,还是先吃?”“一起吧。”钟言想了想,他好久好久都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一个小时后外卖还没到,钟言也不着急,反正看飞练拆电视机显示屏也挺有意思,能不睡觉看一晚上。小东西学习能力好强,这会儿已经学会复原,只拆了一遍,现在就能原封不动地安装好。他精力太旺盛,钟言真怀疑自己要看一晚上飞练拆家。自己手里也没闲着,把几条小裙子简单地改造了一下,剩下的布料给飞练做了一条柔软的粉色小**。白芷只想笑话他:“以前也没见你缝衣服,你和谁学的针线活儿?”“想不起来。”钟言还真想了一想,但确实没有学针线的回忆,“大概是和我娘吧。”白芷安慰性质地笑了笑,没再深问。钟言一直在找他娘亲的转世投胎,可是一直没找到,这是他的心病。他娘一定对他很好。“喂。”她悄悄地走到钟言旁边,看了看地上,“以后你打算拿什么养他?”“没想好。”钟言有点犯难,他和白芷搭帮结伙过日子倒是不缺钱,可养孩子肯定不太够,“我过几天去找个批风水、看宅子的工作,或者帮人寻个物,小赚一笔。”说着话,门铃被人按响,白芷还没动,飞练立刻变了形态,贴在天花板上一溜烟到了门口,悬在正门的上方,像准备监视外头的生人。白芷也没有拦他,将门开了一半:“您好。”“请问是601吧?你们这楼太难找了,又没灯。”外头是个身高不高的送餐员,“刚才我在楼下提前按了送达,实在找不着了……要不是您多给配送红包,我真不敢来啊。”“没关系没关系,这楼还没建好,就我们一户。”白芷从他手里接过六个口袋,“辛苦您了。”“不客气,您要是方便……给我一个好评可以吗?”送餐员小声地请求。“可以可以。”白芷赶紧答应,这才将门关上。原本屋里的光将送餐员的半张脸照亮,现在他整张脸都陷入黑暗,看不清五官和表情。等了那么几秒,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不知不觉中,一只苍蝇落在他颈后,耳朵眼和鼻子里冒出许多菌丝来,还有不少在眼皮下游走,像埋了寄生虫。很快,眼球表面爬满了会动的白色菌丝,湿润的口腔内壁也长满了网格状的菌体,鼻孔、耳朵眼被粉状物填满,忽然他浑身一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随着他的动作,白色的孢子粉像从一个面粉袋里拍出来,喷涌而上,洋洋洒洒落到各处。他这才像大梦初醒,缓缓地转身离开。屋里,大家正准备吃饭,钟言抱着飞练洗了手,到餐桌前还是惊讶一瞬:“这么多?”“多吗?”白芷掰开筷子,“我还嫌少呢。”钟言先把飞练放在旁边,这才坐下。他给飞练夹了一个饺子:“尝尝,这叫饺子,里头裹着的是肉馅儿。”“飞练不吃这个。”飞练直往后躲,显然并不满意。钟言将筷子放下:“你又没吃过什么好的,还挑三拣四?”白芷瞥了眼厨房:“冰箱里还有些速冻的馄饨,你给他煮煮。”“馄饨和饺子不都一样吗?”钟言嘴上叨叨,可还是去了。速冻馄饨是白芷上个月买的,还剩下两大盒,一共四十八颗。钟言干脆架上锅,翻箱倒柜地找着调料。飞练也跟着来到了厨房,乖乖地靠墙站着。这个屋子太破了,完全是半成品,墙面和地面露着水泥,接出来的电线满地都是。“这是速冻的,恐怕不好吃,以后我给你做手工的。”钟言笑了一下,锅里的水烧得热气腾腾,他一边将馄饨下锅一边说,“馄饨不能太小,太小就没得吃了。首先馄饨皮就要反复揉打,一定要加食盐,这样才够筋道。擀皮切片时手要快,要薄如纸,拎起来透光。肉馅儿不能全瘦,否则吃起来就柴了。”“薄如纸,透着光。”飞练笑着说。水开锅一次,钟言往里头倒冷水:“没错,煮馄饨最好不用清水,要鲜菇和鸡骨炖的汤才好,淡淡的,看不着油,煮起来才香。”说话间,锅里的馄饨已经浮了上来,像饱满弹软的大枕头。钟言将它们一一捞起,又盛了馄饨汤,往里头撒了一把调味包里的海带丝和白胡椒粉,最后点了两滴芝麻香油,冒着热气端了出来。“下次再给你撒点儿小葱花。”钟言将筷子塞到飞练的手里,“尝尝。”“谢谢师祖。”现成的不吃,钟言亲手做的飞练倒是要吃了。他看着白芷怎么用筷子,有模有样地学,只用几秒就学会:“师祖,你不吃?”“我得吃这个。”钟言拿出黑色的饭盒来,说话这功夫,白芷已经十几个大饺子下肚。他从黑饭盒里拿出一个黑药丸似的东西,像中药,然后皱着眉吞了下去。“这是什么?”飞练好奇。“你不会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做的。”钟言摸了摸他的头,忽然看白芷,“刚才送餐的外卖小哥没什么不对劲吧?”白芷摘下了手腕上的罗盘表:“这个给你戴着,我嫌费事。”“行。”钟言二话不说给戴上了,“你慢点吃,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什么都吃只会让我更加快乐。”白芷又咬住一个饺子,钟言哼了一声,拿出一枚带着中药味儿的黑药丸,十分不情愿地吞下去。这一顿饭吃了很久,白芷吃了足足一百个饺子才算半饱,飞练还小,可胃口也让钟言震惊,吃了四十八个馄饨像没吃一样。他开始认真考虑出去找工作了,否则要被飞练吃穷。房子是一居室,白芷主动去睡客厅,将沙发拉成了沙发床。钟言简单洗漱后帮飞练擦擦脸,然后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小脸。“奇怪,你吃馄饨为什么不长大?”钟言问,帮他擦了些护肤乳,“长这么好看,谁能想到我们飞练是阴生子呢……”“祖师好看。”飞练伸着胳膊去够他的鬓角,“师祖戴花。”“现在没有啊。”钟言又给他的身上涂了些,“那白纸花就是你给摘掉的,以后不许。”飞练不肯回答,歪着头去瞧刚刚出水的花洒去了,他机灵透顶,摆明了以后还摘。“走吧,咱们去睡觉。”钟言抱着飞练离开洗手间,经过客厅时看了一眼,原本青春靓丽的白芷已经睡着了,变成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飞练也看见了,可是却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别怕,她睡醒了就会变回去。”钟言捂住了他的眼睛,“晚上和师祖一起睡好不好?”“好。”飞练的两条小腿变成了触手,牢牢地绕住了钟言的腰。睡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钟言将他放在靠墙的里侧:“来,你躺着睡。”“师祖不躺下?”飞练躺在了枕头上,东摸西看。“我胃里难受,坐着睡比较舒服。”钟言不躺,而是靠在床头上,他这些年能找到的吃食太少了,比以前少了几百倍,所以要承受业火灼烧,“睡吧。”床头灯没灭,像一盏小月亮。钟言太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只是睡着之后眉头也没松开,两只手压在胃上。飞练却一直没睡,慢慢缩进被子里,等到他再出来就变回原形,慢慢在被子上滚动,滚到了钟言的面前。而睡着的钟言刚好身子往前一歪,飞练立即伸出触手,将他接住,人并没有醒,就这样靠着他继续睡着。一只小触手探到了钟言的后背上,一下一下给他顺着后背,好像抱着一个永咳不止的病人。楼下的天井当中,一只五人小队全副武装,正准备上去。“特殊处理小组B队正在靠近目标,火力充足,请指示。”打头的那个对着耳麦说。“只要发现异端,全部击毙,无论人鬼。阴生子带回来。”“确定要全部击毙吗?”打头的又问,表情却不是怜悯,而是可以大开杀戒的疯狂和迫不及待。“可以。”耳麦里回答,“不留活口,傀行者、马仙那边的堂口,还有科学论坛,都没打算让他活。”“知道,不留活口是我们的强项。”带头的舔了下嘴唇,已经沉浸在杀戮带来的愉悦里。他对着身后四人打了个手势,几个人拿起了手里的枪。枪口已经装好消音器。“一个不留。”他对身后小队重复一次,左脚迈上了台阶。月亮小夜灯的旁边,飞练像听到了什么,触手上忽然翻出一只眼睛。将钟言放好之后,他黏在墙面上快速移动,到了门前,轻而易举地拧开了锁,从一厘米的门缝溜了出去。作者有话要说:年降尸出现!特殊处理小组出现!钟言:出煞还不到24小时,能不能让我睡一觉!飞练:气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