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又黑又暗,又因为天井的建筑特点,显得更加瘆人。仔细听还能听到哪根水管在漏水,滴答,滴答,一滴滴的水珠落到地面上。水在水泥地上积少成多,变成了一小滩,滋养了角落里的青苔。青苔的上方有一张大大的蜘蛛网,最中间悬停着一只市区最常见的黑纹长腿大蜘蛛。蛛丝上头挂着无数只小虫的尸体,已经被它吸成了空壳。当人类的脚步踩上台阶时,蜘蛛分明察觉到了什么,顺着墙壁逃走了。他们是特殊处理小组,装备上自然也和普通的小组不一样。每个人的领口都缝着复杂的符文,枪里面是金弹。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出现只为了“处理”,和傀行者有些天差地别的区别,也是互相看不惯的敌对关系。打头的是小队长,他轻轻地迈上了一节台阶,将枪口对准天井的顶端。杀戮才是他们的手段,不管有没有被附身,一发金弹下去就全部完事了。“继续前进。”小队的后备队员在耳麦里提醒他们,“没侦测到你们周围有能量变化,目标仍旧停留在六层。”“好。”小队长轻轻地说,“你那边怎么样?”“还好,目前一切正常。”后备队员坐在车里,车子距离这栋楼有几千米的距离,“接下来你们听我报告就行。本次行动的目标一共两个,钟言,男性,年龄身世不详,据可靠报告,他是一名二级傀行者,并且能够驾驭鬼场。”小队长轻蔑地笑了笑,继续往上,已经走上了二层。有鬼场的二级傀行者算什么?特殊处理小组杀最多的就是傀行者,还曾经干掉了东部阵营最厉害的主力干员。那可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那个女人对外的身份是一个知名网红,私下里实际上是四级傀行者。她死掉的时候,比她活着还漂亮呢,他们还拍了不少的照片作为珍藏。“另外一个,叫白芷,女性,年龄身世不详,不是傀行者,但具体有什么能力没有详细报告,你们要小心。”后备队员说。小队已经走上了三层,小队长不再说话了,他只想赶紧将那两个人解决掉,看他们血肉横飞。这会儿已经看不出任何东西了,周围黑得厉害,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不能开灯,只能戴上一只拥有夜视功能的单面镜。“注意,你们已经抵达三层。”后备队员提醒。知道了,小队长停了一下,接下来准备一鼓作气地上去。他回过身去,打算对身后四个队员做个“继续上行”的手势,同时也看清了离自己最近的队员的表情。他同样兴奋不已,等不及要开枪了。于是小队长又做了个手势,保持安静,刚要扭过身子,忽然发现……怎么身后就剩下三个了?刚才在一层的时候明明身后还有四个呢!为什么悄无声息就少了一个人?察觉到不对的那刹那他就举起了枪,这一举动也给身后的队友一个信号,所有的枪口瞬间抬了起来,指向身后无边的黑暗。最后一个队员就在他们的眼前这样丢了,没有留下一丁点的动静,无声无息,仿佛一根羽毛被人吹走。“人呢?”小队长忍不住说话,“谁看见了?”剩下的人纷纷摇头,刚才大家都在缓步上行,谁能想到会丢了一个?就在这时,他们耳边响起了嗖嗖的风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井的最上端掉了下来,最后一声巨响,摔落在一层的地面上。他们齐刷刷地往下看去,从楼梯外侧掉下去摔死的不是别人,就是丢失的那名队员!怎么回事?小队长马上将枪口对准了楼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可以让人瞬间移位的鬼?耳麦里再次传来声音,楼外面的后备队员显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为什么无人机观测不到你们前进了?”“妈的,出事了。”队长骂了一句,虽然一个活生生的队员就这样死在面前,但是他也没有想要中止任务。干这行不就是会遇到这种事嘛,和鬼打交道,死不死的都是意想不到的事,只是他没搞明白自己的队员刚才还在后头,怎么忽然就上楼了?“出什么事了?”后备队员将无人机推近了些,透过楼道里的一扇小窗,他还能看到小队的人。“一会儿再报告,我先上去把人解决。”小队长不愿多说,重新打起手势,准备带路继续上行。忽然,夜视镜里面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而且显然不是人。就在他恍惚的功夫,站在队尾的那名队员忽然腾空起来了,像是吊了什么钢丝。在夜视镜里看什么都冒着绿光,那名队员显然也想挣扎,但一瞬间就被卷上了楼,枪掉在了楼梯上。“在楼上!”小队长马上举起枪口,“开火!”“什么动静?”后备队员还没听明白,但是耳麦里已经有了开火的迹象。配有消音器的枪声开起来像空气里抽鞭子,声音发闷,伴随着枪声响起,无人机上的能量检测器传送给他一个警报,当前接收到了超标的能量等级,附近的能量场产生了异变。也就是说,附近有类灵异事件正在发生。“开火!”小队长继续下令,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杀钟言,眼前明显有鬼。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队员接二连三被卷上了楼,惨叫声连连,仿佛在升空的过程里被挤压致死。这回他看清楚了,夜视镜里明明白白,一个巨大的怪物正黏在天井的最高处,垂下来的是它的触手!触手粗大,轻而易举将人卷到了高空当中,而且它极度灵敏,凭借着瞬移的速度就躲开了子弹射击。天花板被打出了无数个弹孔,那东西在阴影里如鱼得水,忽然,又消失在夜视镜的视野里。目标消失了?它在哪里?小队长才不信它被打退,一定还潜伏在附近,伺机而动。周围暂时安静下来,他们还没来得及走上四层,小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汇报情况!快!”后备队员急了,短短几秒,生命测试仪里的心脏跳动平了四个,“能量异动了,你周围有敌人!”“我知道!这次情报不准!”小队长刚说完就产生了一股失重感,像是被人直接拎了起来。他刚想动枪,手臂立马被触手缠绕住,隔着布料,那奇异的触手冰冷又滑腻,不可能是人类的身体部分。失重感越来越强烈,他被快速拉高,脑袋朝下。头下就是天井,如果这时候被丢下去只有摔死这条路。可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面前这东西是什么,到底从哪里来的?“你他妈……到底是什么!”升高停止了,他不由地喊了出来。回应他的不是说话声,而是触手的拧动。他被翻了过来,本来是脑袋朝下,缓缓地变成了双腿朝下,宛如凌迟的死刑。等到转动停止后,迎接他的仍旧是一团漆黑,只是这漆黑的背后绝对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那东西没有现身。缓缓地,他听到了血液黏稠流动的动静,一条触手从他的手臂处抽了出去,他的身子歪了一下,忽然吓得无法挣扎。那是什么!尽管之前和鬼打过交道,也杀死过鬼,可眼前这团无法解释的生物还是给他带来了超越自然的恐惧,一只硕大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随即那只眼睛眨了眨,眼里都是红色的血丝。小队长头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还有被纯粹力量镇压的战栗。原先他只以为手上有武器就万无一失,现在他才明白还有超越武器的存在,无法解释的存在。像从远古来的凶兽,口口相传的传说,不属于人也不属于鬼,只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忽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楼梯的另外一端快步走来一个人,凭直觉他判断这个人就是钟言。钟言听见枪声才出来,一眼看到了飞练。他平时那么小,就算钻到胃里也是小小一团,现在有十几平米那么大。只有一条触手黏在天花板上,像一个巨大的血色吊钟。而其他的触手当中还裹着一个人。“飞练!放开他!”钟言喊。就在他喊的瞬间,小队长还是将手里的枪抬了起来,对准了钟言的身体准备射击。但是子弹还没有发射,他的身体就被飞练撅成了两半,宛如一块不堪一击的饼干。“放开他!”钟言急了,又喊了一句。飞练这才将人彻底放开,触手从尸体上面褪去。没有了他的拉扯,尸体直接从六层掉落一层,发出一声闷闷的砸响。钟言往下看了一眼,再看飞练:“快下来,一会儿摔着你!”天花板上悬挂的巨大怪物这才黏着墙壁往他的方向去,大概是察觉到钟言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速度也越来越快了。等到了钟言的头顶上,他一跃而下,落到地上之后缓缓变成了小孩儿的模样。“师祖怎么出来了?”飞练等着被表扬。“你怎么跑出来了?万一伤着怎么办?”钟言赶紧将他抱起来,“这天井里都是我的机关,他们上不来!”话音刚落,无人机的飞行声音让钟言耳朵一动,他立刻看向了楼道的窗口:“还有一个。”车厢里,后备队员几乎将油门踩到了最底,正发疯一样逃命。刚刚自己拍到了什么?那东西究竟是人还是鬼?竟然长成那个样子,眨眼之间就干掉了一支精良的小队。其实早就该逃了,刚才也不是他非要拍摄,而是身体根本动弹不得,直接吓傻在车里。他们可是直面过四级傀行者的小队,竟然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了!必须逃命了,这会儿再不逃就没有机会了,只能活生生变成那怪物手里的尸体。后备队员快速地打着方向盘,这周围异常的荒凉,目之所及,全部都是黑漆漆的烂尾楼。他好不容易控制着僵硬的四肢将车开上了平坦的泊油路,几次深呼吸之后开始确定逃跑的路线,右手一抬,准备调整一下后视镜,看看有没有人追上来。应该追不上来,就算追上来自己手头也有武器。他壮了壮胆子,前头就是一个红路灯,只要开出去就能上高速……下一秒,整个车身震动了一下,车体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仿佛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车祸,被大卡车给撞上了。可这辆车就是改装过的金属车体越野车,就算撞上也不该是这个声音,更何况前后左右都没有车辆。后备队员再次猛踩油门,却只能听到轮胎和地面快速摩擦的刺耳声音,周围的景致却一动不动。车子停留在原地了。又一次震动袭来,他绝望地看向了车顶,原来不是车子撞上了东西,是有什么东西直接落到了车上头。但想明白也没有用,并没有逃走的机会,整个车身如同被扔进了下水道,飞速翻进了旁边的地沟。等到车子翻动过后不再动了,钟言和白芷才赶到现场。睡醒的白芷恢复了少女模样,打了个哈欠:“真是的,吵我睡觉。他们的武器这回全是我的了。”那辆翻在路边的车冒着白烟,车门已经严重变形。后备队员低着头,歪歪地坐在驾驶座上,要不是还系着安全带早就被甩出去了,摔得四分五裂。原本变了形不能打开的车门在飞练巨大的力量下被直接掀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开罐头一样。钟言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急呼:“别过去!”“嗯?”飞练好奇地回过头一瞧,就这么一个机会,被车里装晕的人抓住了。后备队员戴着防撞击的头盔,根本就没有陷入昏迷,而是假装撞晕。他知道存活的希望可能就在眼前,于是在门被掀起来的一瞬间将身侧的长刀劈了过去。这样一劈,直接劈掉了飞练一小半的触手。鲜红的血顿时喷满了挡风玻璃,钟言眼前一红,眼角也跟着一红,直接翻掌运气,将两张符纸扔了过去。他没有半分的犹豫,这些人就是为了杀他而来,只要有一点心软,自己就会死于万劫不复之地。符纸贴在那人的后背上,钟言快步向前去捞飞练,只见那人又掏出了一瓶什么东西,直接泼了过来。“小心!”钟言快速将受伤的飞练推开,用自己的左半身帮他挡住了。只听耳边滋啦一声,皮肤已经烧了起来。脸上最柔软的眼周皮肤也冒出白烟,差一点就要烧毁了左眼球。车里的人见这两个东西都被自己伤着了,立刻重新拿起一瓶**,准备再来一次。可是钟言却没有再次给他机会,紧紧攥着的拳头一张开,右眼里迸发出仇恨:“分!”噗嗤!随着他的手印打开了,车里的人顿时四分五裂。鲜血溅到了他们的身上,钟言摒除了慈悲,心里只有想要活下去的信念。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人动手,那个人的血也是溅了自己一身,当时有多害怕,现在就有多平静,再也没有恐惧,再也不会感觉心跳突突撞着胸口。整张脸都挂上了血,钟言的左边脸、左臂白烟滚滚。他随手一擦,伤口疼得厉害,宛如一把小刀缓慢地割肉,刮骨,挖骨髓。“快!跟我回去上药!”白芷连忙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回去!”“我没事。”钟言闭着眼说,“你去看看飞练。”话音一落,几乎被烧成了白骨的左手被人轻轻地握住了,钟言知道是飞练来了,便将身子往右侧转了转:“听话,别看师祖。”“师祖。”飞练已经变回小孩儿,“师祖怎么了?”“没什么。”钟言用袖子挡住半张脸的白骨,“咱们回去再说。”“看看,飞练看看。”飞练却不答应,绕到右侧要看。钟言吓得赶紧往左转,这一刻忘记了他是什么鬼子,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这个模样。“很丑,会吓着你的。”钟言仍旧躲着,忽然被变回原形的飞练裹住了整条手臂。飞练又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刚好将手臂完全覆盖。钟言的血和血胎的表层接触,那些触手一动一动的,像在呼吸。只有白芷急得冒火:“你们俩,都给我回去!”善后工作全部交给了白芷,车子里的符纸、联络装置、无人机以及武器全部被白芷带走,然后回楼里收拾剩下的残局。借着这个功夫钟言带着飞练先回家了,不一会儿就瞧见白芷拖着几具尸体进来:“刚好够我做药。”“又麻烦你了。”钟言笑了笑。“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别笑了,吓人。”白芷可笑不出来,拽着尸体进了厨房,还把厨房门关上了。厨房外重归安静,钟言拍了拍飞练,飞练这才从他的手臂上滑下来,黏在墙上看着他。“别看我,丑。”钟言现在就剩下半张好脸,皮肤被烧得直冒烟,“一会儿就会好,白芷会治。”飞练不明白,在屋顶到处乱爬,活像一个疯狂的肉球。钟言只好拍了拍床:“过来。”就这样,飞练才从天花板滚过来,趴在了钟言的大腿上。腿上一沉,钟言摸着他被割伤的切口:“疼了吧?”飞练无精打采,触手点了点。“你身体里虽然有恶,但也比不过人世奸诈,我不让你动手是怕你被他们用诡计害了。往后再对付人,一定要多几百个心眼才行。”钟言说,自己手背的伤痕深可见骨。飞练的伤也割得很深,可见他也是能够被人间武器伤害的。被割下来的那部分会即刻化作血水,这和自己最初观察到的一模一样。但好在本体无恙,他就能活下去。“天井和楼道里被我和白芷设下了机关,就算他们有枪也上不来,你晚上只管好好睡觉,不要凡事都冲在我前头。”钟言看着他的伤,心里难受得不行,顺手从袖口里取出一截儿尾指粗细的红绳,系在他其中一条触手上,“这叫续命绳,以后你戴着它。”红色的绳子刚好可以在触手上系两圈,钟言打了个死结,说:“你知道这是怎么做的吗?从前逢年过节,每个孩子的娘亲都会给孩儿的手腕系红绳,第二年再换。这是上百位娘亲给孩儿系过的,里头凝聚了上百位娘亲的心愿,说是可挡‘病灾’。以前我有好长一条呢,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么短了……“飞练那只眼睛赤红赤红的,在钟言的安抚下,眼白才逐渐恢复了清明的白。他认认真真地听着,随后触手变回手臂,刚好那两圈拴在他左手腕上。说着话,白芷拿着一盒药膏进来了:“真是的,真讨厌闻白狗血的味儿。”“我也好久没被白狗血伤着了。”钟言笑了笑。“别笑,比鬼还恐怖。”白芷嘴上嫌弃,但看到伤口的细节还是心疼得皱起了眉头。当她要给钟言上药时,飞练连忙挡在了他们的中间,试图阻止白芷接近钟言。“她要给我上药。”钟言只好再劝,“我的伤,全世界只有她能治。白芷她以前是一位道长的药人,精通百毒。”听完钟言的解释,飞练才让开地方。白芷气得只想一脚踹他屁股,可是又不知道这团肉球哪里是屁股:“带这么个小玩意儿回来,惹祸了吧?白狗血的伤不致命,可养起来最费事,你就……咦?”“怎么了?”钟言问。“你怎么好这么快!”白芷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钟言露在外头的骨头。骨头上面已经长好了一层嫩嫩的新肉,看着没有刚才那样毛骨悚然了。“这不可能!”白芷最知道钟言的恢复速度,“这样下去,不出半小时你就复原了!这不可能!”由于屋里光线暗,钟言也没注意,现在再抬手看手背,直接给自己吓了一跳,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原了。“这……难道是鬼场的力量?”“就是你那个什么饿鬼道场吗?”白芷问。“是。”钟言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鬼场将他的体质增强了。如果真是,那以后就不怕再受重伤。思考的时候,他脸上的白骨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粉肉覆盖,可见自愈的事实不假。白芷打着手电筒看了看:“咦,那你现在能感觉到疼吗?我看看身上的肉好了没有?”“啊?”钟言愣着神就被她撂倒了,“诶诶诶,男女有别啊,你干什么?”“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白芷将手里一小瓶药泼到他手背上。钟言疼得嗷嗷叫,又不敢动,只好装出百般受辱的模样:“好啊,你终于对我下手了,我就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你正常点儿。”白芷白眼翻到了天上去,“也就是说,你有痛觉,但又有了超强的自愈能力……这下好了,你多放出几只鬼,我看谁敢伤你。”“两只就快把我逼疯了,可别再多了。三级傀行者就会出现精神波动,我可不想变成疯子。”钟言忽然反应过来,“飞练呢?”“师祖,我在这里。”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在他后面,钟言还以为听错了,这可不是小孩儿的稚嫩童声,转过去更吓一跳。原本五六岁模样的飞练长高了许多,看着像有十岁了。他没穿衣服,光影之下两条腿很长,要不是他的五官轮廓没怎么变,钟言一定不敢认他。“你是……飞练?”钟言站了起来,他知道飞练长得快,没想到快成这样。“我是。”飞练往前走了两步,长高之后只需要垫着脚尖就能够到钟言的耳朵。他抬起了右手,将钟言的鬓角理了理,看着这张一半正常一半重伤的脸,弯着眼睛笑了:“师祖,我是飞练啊。”钟言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经进化出“我”的个体意识了,以前他只记住了“飞练”,将这个名字当作自己,现在他是个逻辑正常的大孩子。“你怎么长这么快?”钟言不敢认他,可是他左手腕还戴着刚刚送给他的续命绳。“血。”飞练摸着钟言的手臂说,“师祖的血,让我长大了。”血?钟言恍然大悟,自己在望思山上喂了他一滴,他从婴儿变成了小孩儿,刚才他扑到自己左臂上,触手吸收了鲜血,所以一瞬间变成了大孩子。原来他受阴血滋养。“天啊,这要是多给你喝几口,你一夜之间就要比我高了。”钟言感叹了一句,忽然痛心疾首,“完了,你的裙子都穿不上了,得买新的。”“师祖买什么,我就穿什么。”飞练说,他不止是长高了,连头发也长了,刚刚扫着锁骨。这样光着不行,钟言去衣柜里随意抽了一件衣服,蹲下在他腰上一围,变成了一条长裙。“你先凑合穿着,明天我们再买。现在……”钟言看向门口,“我去外面看看。”“你等等,你的伤!”白芷想拽他一把,又怕伤了他。飞练低头摆弄着腕口的续命绳,仿佛对这东西很感兴趣,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钟言走了。这俩人……一大一小,不让人省心,自己可真是操不完心的老妈子!白芷只好也跟出去,打着手电筒,看到钟言蹲在门口。“师祖,我也要看。”飞练也蹲下了,满脸欢喜地盯着钟言,仿佛没有发生过命悬一线的事。“你还小,别凑热闹。”钟言将一样东西从地上捡起来,递给了身后的白芷,“这个你认识吗?”白芷接过来:“是死掉的菌丝。”“你拿手电照一下。”钟言说。白芷将手电筒光照向它,白色的菌丝立刻扭动起来,活了。“这是什么?”“没什么。”钟言笑了笑,“有人下降头,终于把他引出来了,霉味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