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S市海边。闾丘虞沉默地收起望远镜，几步从车顶上跳下来，靠在车前心绪复杂地长舒一口气，脑海里不停回**两个字，末世。刚醒来面对巨变的城市所产生的无措惊惶震骇等情绪早已褪去，留下来的是忧虑困扰。他想探寻清楚这场末世残余的各种问题。接连不断的暴雨、咆哮呼嚎的海啸……城市陷落成为孤岛，完全被海水包围。S市被吞没近一半区域，毗邻的城镇消失，电力供应、文明秩序断绝。人类……或许所剩无几。三天以来的信息搜集不禁让他联想到一场千百年来仍然未有定论的灾难——史前大洪水。史前时代来历不明的海啸、强而有力的洪水，一种巨大能量的突然作用……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相关记载，考古结论惊人的雷同。这场灾难被定性为“史前全球性海浸事故”。是不是听着耳熟？与眼下已经发生的灾难何其相似。闾丘虞出神注视着眼前随风掀起波澜的海面，眉心紧蹙，思绪乱绕。史前大洪水能够淹没一切。但为什么S市剩下一半多的建筑安然无虞？部分人类幸运存活？除却S市以外，其他城市的情况又怎么样？他在H市的亲人……闾丘虞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变得格外坚定。从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的时间，足够他开车将末世后的S市探索完毕，物资、食物暂且不缺，他要准备出发前往H市。不过，该如何离开……正想着，海面哗啦啦响起声音。闾丘虞抬眼看去。警长自海面上探出头，嘴里叼着一条大鱼，四肢划动往岸边游来。不多时，身量大了许多的奶牛猫便拖拽着能有半人高的大鱼来到闾丘虞旁边，松口，甜甜喵叫一声，脑袋蹭到他腰间位置。闾丘虞：“……干得不错。”末世来临，他的猫似乎变异了，不仅体型变大，犹如小豹子一般，而且竟成为游泳健将。第一次当着闾丘虞的面噗通跃下海时还把他给吓了一跳，也跟着迈入海里打算捞猫，紧接着他就发现警长出色的游泳技术，潜水居然也不在话下。“走吧，我们回去。”“喵~”鱼装后备箱，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警长一跃而上坐好。闾丘虞驾车离开海岸边，车窗降下，咸湿的海风吹进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昭显着末世降临后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植物疯长，侵占建筑和街道，社会崩塌，秩序混乱……人类文明的摧毁只在一瞬间完成。闾丘虞不由得拧眉思索，现在看来警长确认变异。他仔细检查过，警长的爪子能够轻松抓裂地面，坚硬程度比之钢铁也不遑多让。当时在家试验后让他暗自心惊许久。尾巴如鞭，曾抽打过叼上来依旧胡乱扑腾的海鱼，一尾巴下去，鱼脑袋都被敲碎。随即警长就又在闾丘虞的示意下用尾巴甩击石头，结果证明，石块也能轻易被甩裂开。海里的鱼类变异，至少普通的鱼类体型大到惊人。在尚未明确海底的情况前，闾丘虞不敢轻易潜下水，就连警长都只在近岸边的区域游泳抓鱼，更远……还得谨慎。动植物都出现变化，那么人呢？不知道人会不会发生变异……反正自从半截S市的周围全被海水四面八方包裹后，闾丘虞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大大提高。毕竟都末世了，面对哪些不可思议的现象都不奇怪。他居住的别墅区幸存人数不少。初期混乱不知所措一段时间后，部分业主就联合在一起彼此保证这片区域的安全。虽然这三天以来矛盾摩擦和争吵也时常发生，但仍能勉强维系。闾丘虞降低存在感，并不参与进去。他看重的亲人在H市生死未卜，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在S市久留。等做好准备，闾丘虞就会想办法离开，所以别墅区内的纷扰与他无关。车子抵达电动栅栏门外，待升起后开进去，闾丘虞本想直接回到家，却被保安老刘叫住。“闾丘先生，等一下，闾丘先生。”“什么事？”闾丘虞隔着半降下的车窗问。保安老刘搓搓手道：“是这样的，闾丘先生，之前有人不满意物资分配，要求重新分，现在也有属于您的一份，麻烦您来取一下。”末世前受暴雨影响出行困难，因此物业提供代买服务，家里若缺少必用物资和食物就交钱由人统一买回来。但没想到遭逢末世巨变，这些东西没来得及配送出去依然积压在物业那里。末世后，为了这些物资和食物的分配问题就已经闹了两次。有人觉得谁出钱买的，物资和食物就归谁，合情合理。有人却觉得现在都末世了，大家应该互相帮助共同渡过难关，物资和食物公平分配，让没有代买的人也能得到。不过这要求，代买的那部分人不乐意，凭什么要给你，别踏马想道德绑架。两方人差点打起来，最后物资和食物被应得的人拿走。但一些人看着仍旧不服。闾丘虞没有掺和进这件事里，他并未让物业代买东西。此刻对保安老刘也是一样的说法。“闾丘先生，是有人觉得之前闹得挺不愉快，大家以后还得继续相处，就商量拿出一部分物资给没有的人，东西虽不多，可都是心意。”“闾丘先生，还是麻烦您下车把东西取走吧。”警长趴在副驾驶座位上晃了晃尾巴。闾丘虞在老刘的再三劝说中下车。“东西在哪儿？”“这里这里，您抱走就行。”东西确实不多，一个箱子，闾丘虞抱起打算放在后座。末世后最不能轻视忽略的就是人心的可怖。所以尽管保安老刘笑得再憨厚老实，闾丘虞也未曾放松该有的警惕。车窗倒映出他身后的场景，余光瞥见一根呼啸而来的棍棒时，闾丘虞第一反应是扔出手里抱着的箱子，闪身躲避。“砰”的一声，棒球棍砸在车身上，那处立马凹陷一个小坑。可想而知如果这下砸在人的后脑勺会是怎么样。警长听见动静顿时喵嚎不停，半立起爪子使劲拍打在车窗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音。闾丘虞却暂且没有空隙把警长从车里放出来。他被迫躲闪离开车子附近的范围，终于找到机会回击，一脚踢飞接连向他袭来的棒球棍，再动手将人制服压倒在地。这是一个陌生的脸孔。“你是什么人？”闾丘虞冷声问道。他肯定这人不属于别墅区。为何突然出现攻击他？还有保安老刘，怕是一伙……“放开他，不然我开/枪了。”这时，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闾丘虞抬起头，就见三个男人从保安室里走出来，三人手中竟都持有一把枪。老刘神态畏缩地落在后面，不敢与闾丘虞的目光对视。“放开我兄弟，听见没有。”赵群一脸猖狂地威胁道。赵群是个混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因为偷东西蹲过局子。末世降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慌乱过后就是巨大的惊喜得意，他一定是被上天选中的人，他是特殊的哈哈！获得厉害的能力后，赵群自信心前所未有的膨胀。他把小弟都聚集一起，半夜潜进警局偷/枪，末世的好处之一，警局根本无人看守。他们顺利摸出五把，子弹虽然不多，威胁人却够用了。接下来，赵群盯上别墅这处。他们当中有个兄弟正好在这地方当保安，分配物资和食物时想平分却被狠狠挖苦嘲讽，于是记恨在心。凭什么这些人住别墅养尊处优，他却得当个普普通通的保安，平常风吹日晒不说，还得好脸相迎低声下气的。分点物资和食物怎么了，东西还是他们辛苦买来的呢。这人越想越气，恰巧得知赵群的能力便双方一拍即合。他提供别墅的信息，赵群出力，趁他们毫无防备把不听话的人给绑了，再敢反抗就杀鸡儆猴，不介意多出几具尸体。末世刚开始，一些人的警惕性还没有多强，平稳社会一下子跳到末世，见点血就能吓破胆。赵群他们的行动顺利。现在，部分人被控制在一栋别墅里面。这名保安认识闾丘虞。毕竟闾丘虞的长相令人记忆深刻，想忘记也难。更何况闾丘虞没有掺和进物资分配，保安不禁多注意他一点，也瞧见他养的猫似乎出现变化。赵群用仅有的头脑猜测，没准这人的猫也变异了，得小心点对付。因此在闾丘虞一大早开车出去后，赵群一伙人占领别墅，威吓老刘在门口设下一个小陷阱，让闾丘虞下车，然后乘其不备打晕他。不过闾丘虞的谨慎和武力值有点出乎意料。但情况仍在赵群的掌控中，他不仅有枪，还有最大的底牌。闾丘虞放开压在膝盖下的人，站起，退后两步。警长毛绒绒的脸和爪子贴在车窗上喵喵嚎叫，圆溜溜的碧绿猫眼紧盯着外面，车窗玻璃被划出一道道痕迹。“把他给我绑起来。”赵群吩咐其他人。“呸，他妈的这小子是不是练过，踢得老子胸口疼，艹，看我一会儿不收拾他。”先前被闾丘虞打倒在地的人吐口唾沫，恶狠狠地瞪过来，脸上露出凶横笑意，脑子里浮出不少折磨人的手段。另外一人走近。就在这两个同伙要对闾丘虞动手时，倏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一道极快速的身影闪过。“啊——”两人瞬间捂脸惨叫，声音刺耳，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滴落一地。闾丘虞抓住机会上前先夺取一人手里的枪，随即踢飞另一人。形势骤变，赵群没有料想到这只猫被困在车子里居然也能够破窗而出，并且速度这么快超出常理。猫的爪子显然极度尖利，碎裂玻璃，抓破人脸使得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狰狞恐怖。其中一人的眼球还被抓瞎。赵群不敢大意，当即怒吼一声，竟浑身冒出黑色的尖刺，密密麻麻，突破衣服的束缚从每一处皮肤迅速生长。就连脸上都有，像个模样怪异的刺猬，既能防御也能攻击。警长抓向赵群的爪子霎时被黑色尖刺伤到，柔软的爪垫被划破，跳跃在地上后一瘸一拐，对闾丘虞委屈地喵喵直叫。闾丘虞抬木仓/射击，子弹落在几乎没有缝隙的尖刺上面竟迸溅出明显的火星，铛铛作响、铿锵激烈，却并未对赵群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倒是站在赵群旁边的同伙不小心被弹飞出去的子弹打中，很快没了气息。保安老刘则是连滚带爬地躲避。赵群的掌心都被尖刺充斥，枪掉在地上，他毫不在意，狞笑着朝闾丘虞冲去。闾丘虞见状面色一变，转身闪避。他丢掉已经没有子弹的枪，翻滚一圈后顺势捡起此前踢飞的棒球棍，一头抵在赵群胸口。“咔嚓”——尖刺穿透，是棒球棍裂开的声音。闾丘虞小臂鼓起青筋，全身都在用力。警长飞机耳嘶哈出声，迈着步子试图找地方重新下爪。两人一猫一时之间僵持住。闾丘虞的身体突然又涌现末世前的那种感觉，血液沸腾、心脏跳动加快，但此刻头脑却异常清晰冷静，仿佛有什么要从内里勃发一样。就在棒球棍要完全碎裂的瞬间，赵群胸前的尖刺好似被无形的攻击推倒向两边倾斜。但不等尖刺断掉，一只手蓦然地从赵群后方伸来抓住头顶尖刺，在闾丘虞惊讶的目光中拽着将其往地上掼。一下、两下……连子弹都无可奈何的尖刺竟被这人徒手拔掉，血淋淋地撕扯下来。赵群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转瞬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这人随即踢开呼吸变得微弱的赵群，抬眼看向闾丘虞。他一身利落打扮，短袖黑靴，肩宽腿长，肌肉并不夸张却完美到犹如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行动迅猛。鼻梁挺拔、眉眼冷冽凌厉，样貌极其俊美，气质却像海底暗藏的鲨鱼般危险，又似厚重的冰川般刺骨。特别是瞳孔的颜色，不是纯正的黑，泛着幽暗的蓝，神秘且冷酷。闾丘虞暗自戒备。蔺宗溟收回打量的目光，道：“闾丘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