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赵琨正在宗人府中,双手交叠着懒散坐在高位之上。宗人府的官吏们皆都战战兢兢跪在堂前,没想到圣人竟会亲临。四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入宫上朝的机会,这些人大多从未见过帝王之形,如今半是惊疑,半是不安,不知赵琨此来是为何。“陛下可是有何事要吩咐卑职们……”赵琨却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没有与他们攀扯的打算。老宦官眼看着周遭气氛冷凝,连忙端了一盏茶上来。他接过茶盏,用杯盖掠去浮沫,抬手喝了一口,像是在等待什么。远远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听得众人胆战心惊,他们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就看见几个绣使把一个身着华服的人从衙外一路拖来。那人被锁链拖着过来,挣扎叫喊的声音近乎尖利。“赵琨,你岂敢如此对朕——”“啪”一声,绣使转过身去,将铁链挥在那人脸上,就听见一声惨叫,堂前跪着的众人吓得身子一抖,纷纷转回头来。“这不是南燕那位亡国皇帝?”“圣人封了南燕七皇子为承恩侯,还让南燕公主另居别院,还以为会同样恩待这位亡国皇帝,以此安抚南燕百姓呢……”老宦官轻咳一声,几人眼神示意着,皆都低下头去,沉默不语。赵琨闻言,冷淡地抬起手来,紧接着又是几道铁链挥舞的惨叫声,铁链拽着韩武礼的手腕,继续拖行,直到他被一路拖到堂前,面颊上明晃晃一道铁链甩出的血痕,曾经自恃的皇室风度如今只剩狼狈,强迫跪在赵琨面前。“韩武礼。”赵琨微微偏头,以极为凉薄的眼神审视着他,吐出字来。“怎么……是韩桃那个杂种对你吹了什么枕边风,叫你忽然跑来找我算账。”韩武礼猛地吐出口血沫,抬起头来近乎阴鸷地盯着赵琨,“如今你胜者为王是得意了,可别忘了当年在南燕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光景!”“你在这里,倒是过得不错。”赵琨淡淡扫了眼韩武礼身上的华服。几个绣使见状立即就抬手扒下韩武礼身上的衣裳。虽说韩武礼如今是阶下囚,但到底亡国了还曾是皇帝,只要赵琨没下令,宗人府这里自然也是多几分礼遇,如今却全了羞辱,扒下他的华服来。“你们作什么?”韩武礼挣扎大喊道,“尔等岂敢来脱朕的衣裳!”绣使的动作粗暴果断,上好的华服被一把扯开丢在旁边,一下只剩单薄的中衣,韩武礼被压着肩膀压弯了脊骨,狼狈地跪倒在堂上,铁链抽下,被打得大叫起来。“说来,承恩侯是坐囚车来的,你却是坐的上好的马车,”赵琨嗤笑一声看向他,“寡人思前想后,觉着如此对你甚是不公——你既远道而来,寡人总要补上地主之谊。”“韩桃到底与你说了什么!?”韩武礼大喊道,又被铁链一下接着一下狠狠抽打,“啊——你是疯了不成,敢这般羞辱朕,南燕的子民千千万,你竟敢这样对待他们的君王!”赵琨却只是冷笑盯着,看韩武礼如看一只丧家之犬,只是想想五年前竟让这般货色肆意**了韩桃,胸中怒火就要溢出来。当年是韩桃亲口对他说,从前种种皆为利用,韩桃既然已靠他站稳了脚跟,就将他一脚踢开,又转投承欢于韩武礼。他恨意滔天地离开南燕,却没想到,韩桃最终也成了被韩武礼一脚踢开的人——送入了南风馆。纵使这苦果算得韩桃活该,他也绝不允许韩桃真的尝到一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韩武礼被抽得浑身是血,却还撑着身子大笑起来,“朕知道了,朕知道了!”韩武礼一下吐出血来,眼中带着强烈的不甘与疯狂。“是南风馆吧,朕听说赫连异来了都城,定是这件事不错!”“砰”一声,赵琨手中的茶盏就毫不留情地扔在韩武礼头上,碎瓷片一下溅开去,茶水混着额头的血滴答往下淌。韩武礼被砸得一下昏去,又被掐醒。而赵琨缓缓站起身来,沉眼看着他。“韩武礼,你当真是不要性命。”“他是怎么与你说的?”韩武礼一下被人压着面颊狠狠贴在地砖上,额头上的血不断往外冒着,眼神阴狠,已经料到赵琨是因此来折辱,又强撑着想要起来,“……当初赫连异来救他,他可是怎么都不肯跟着离开,今日怎么叫你来报复了……怎么,他现在觉着委屈不值当了,明明当年他可是求着朕,叫朕送他去南风馆呀!”赵琨猛然从高位走下,一脚狠狠踹向韩武礼,直将人踹到柱子上又倒吐出一口血来。他冷厉看着,看着因为受屈几近癫狂的亡国皇帝。“韩桃求你送他去南风馆?”赵琨怒极反笑,“韩武礼,你疯了吧。”“朕……咳咳,朕没疯呀,”韩武礼虚弱地趴在柱子旁,只是几息之间他已浑身是血,看不出本来面貌来,他抬起头看着赵琨,语气几分奇怪,“朕好端端送他去南风馆做什么?难道叫那些嫖客与朕同用一人吗?朕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赵琨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年明明是韩桃勾着朕上了几回榻——这也是你知道的。然而朕登基之后要什么人没有?自然也就不需要他了。”韩武礼仓皇笑着,一双浸了血的眼看向赵琨,几分狰狞,“所以明明是韩桃为了取悦朕,主动提出去南风馆学那些个**!你没见过他学着红倌谄媚塌腰的样子吧!”赵琨的眼流露过杀意。“韩武礼,你找死。”“这件事,朕身边的宦官宫婢,南风馆中的老鸨红倌都是知道的。”韩武礼眼中流露过讥笑,当初他那样吩咐底下人,即便赵琨亲自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你不会还以为他是那个无辜可怜七皇子?他现在需要你,所以才对你这么说……让朕猜猜,他与你说这些的时候是不是哭得很厉害?是不是一边哭得叫人心疼,一边又求你别问?”韩武礼紧紧盯着赵琨,看着赵琨的面色逐渐阴沉。“你不是已经被他诓过一回了吗?哈哈哈哈哈哈……”手中捏玩着的半块青玉佩,逐渐攥紧,磨钝了的边角刺着赵琨的手心,叫他得了几分清醒。不可能。然而往事桩桩件件刺激着赵琨,催促着赵琨认清韩桃是个怎样的人。打从韩桃来到他面前的第一天起,赵琨就发觉当年的事情他大可以尽数原谅,他不在乎当初韩桃待他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如果当年的七皇子是为了活下来才会如此做,那他就要让如今的韩桃,能倚靠的只有他一人。因此他灭了南燕,叫韩桃做了他的俘虏,他不介意韩桃因此依靠他利用他,因为他想要的本就是如此。但此后韩桃想要利用的人,永远只能是他一个,不能再骗他,不能再背叛他,只能对他一人承欢蒙恩,只能在他的身下哭或迎合。手指渐渐攥紧,赵琨冷厉地看着地上的韩武礼,眼神逐渐沉了下来。总要先收拾了韩武礼,再回宫收拾韩桃。“寡人刚刚想到一个招呼你的主意,”他冷冷道,“想必你会十分欢喜。”韩武礼脸色一变。“你要做什么?”他扫了眼旁边侍奉的宦官们,幽幽看向韩武礼,语气几分残忍。“让你和他们一样。”